顧延司抱著溫然上了車，在他溫言細語的安撫下，溫然的情緒漸漸得到了緩和，但還是把自己困了起來，沒辦法和顧延司交流。

顧延司只能先用紙巾幫他擦拭嘴角磨破皮而滲出的血絲，溫然有孕在身，他也不敢自作主張給他上藥。

駕駛位上的靳凌同樣沒辦法專心，時不時從後視鏡心事重重地看一眼瑟瑟發抖的溫然。

他加快了行駛的速度，控制不住憂心，言語上卻還要注意分寸：「溫然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疼？」

顧延司的心一刻都沒有鬆懈過，這會兒想起那幕情景，更是恨不得將何舟齊撕成碎片。

「嚇得不輕，他本來就膽小！我真不該把他一個人留下！」顧延司懊悔地反省道。

他今晚的本意是想讓溫然重新融入自己的生活圈子，想讓他開心，不讓他那麼孤獨，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

到了醫院，靳凌負責跑上跑下掛號和繳費，顧延司則寸步不離地守在溫然身邊，當下他不敢再少看一眼了。

溫然看起來有些疲累，閉著眼睛靠在顧延司心口，看起來像睡著了，卻依舊還在小聲地抽噎著。

專業的醫生先幫他處理嘴角的傷口，又給他做了一個全身的檢查，幸好沒有大礙。

醫生不建議住院，所以靳凌又把他們送回了家。

到了家門口，靳凌準備解開安全帶一同下車，卻被顧延司阻止道：「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被阻撓的靳凌微微一頓，昏暗中臉色有點難看，卻終究記得不能表現出來：「好，有需要幫忙再給我打電話。」

於是，就這樣無可奈何地道了別。

靳凌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把車開到了江邊，拿著溫然送給他的禮物下了車。

晚上的寒風更是透著徹骨的冷，可世上還有什麼事能比看到喜歡的人卻無法光明正大為他做點什麼而更讓人心寒的呢！

靳凌喉頭哽了哽，眸色被江邊一盞盞的燈光點亮又熄滅。

他不是何舟齊，他的愛無法明目張膽。

……

顧延司耐心地把溫然哄睡著了之後，情緒卻久久無法平靜。

他走到窗檯，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起看了一眼，是簡霖發過來的。

【你這一腳踢得真狠，剛剛帶舟齊到醫院檢查，肋骨都裂了……】

其實，簡霖的目的是來勸和的，他不希望今晚的事讓兩人多年的感情毀於一旦。

簡霖甚至忽略了需要先問候溫然一聲。

而顧延司這一口氣還沒下來，提及何舟齊，臉上頃刻布滿寒霜，他回道：【沒死就便宜他了】

對面的簡霖打了個寒顫，他當下確實看得出顧延司對溫然的態度發生了變化，卻不曾想是如此翻天覆地的。

雖然何舟齊是過分了，但顧延司這般大動幹戈，再次出乎簡霖的意料。

而他只能盡量勸和：【看在他喝了酒的份上，饒他這一回吧，你別忘了，他之前可是為你死過一回了。】

何舟齊曾經拼過命救了顧延司一回，這份恩情顧延司沒有忘，但傷害了溫然就蓋過一切，他把命還回去也不想原諒對方。

【別廢話了，就這樣。】

顧延司單方面終止了交談。

床上的人兒有了一點動靜，顧延司心頭抖了一下，迅速來到了床邊。

可溫然沒有醒來，看上去像做了噩夢了，眉頭微微皺著把自己蜷縮在被窩裡。

這睡覺的姿勢極其缺乏安全感，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寒冷。

可這房間里有合適的暖氣，舒適的被褥。

顧延司輕拍著他的後背，像哄小孩兒一樣，試圖讓他從噩夢中得以解脫。

漸漸地，溫然才恢復清淺規律的呼吸聲。

而顧延司一夜未眠。

次日溫然醒得很早，天還沒亮，他一個翻身，就對上了顧延司深情的眼睛。

兩人還是分開用兩床被子，溫然也總是在睡著的時候，本能地背對著顧延司。

溫然的反應有點遲鈍，暈暈乎乎思索了半晌，才突兀地說了一個「早」。

但他開口的時候發現嘴角有點刺痛，想用手去摸，被顧延司及時阻止了：「別碰別碰。」

溫然停止了動作，卻因為嘴邊的疼痛感而皺起了眉頭。

他當下沒有了昨晚半點驚恐的表現，反而迷迷糊糊地問顧延司：「我、是不是貪吃了……」

顧延司微微一頓，緩慢抬頭，看著溫然懵懵懂懂的眼神，試探問道：「然然嘴角受傷了是因為貪吃麼？」

溫然在腦中捕捉不到什麼有效的信息，迷茫地搖了搖頭：「我不記得了……」他又有點不好意思地補充道，「他們說貪吃才會這樣。」

顧延司才後知後覺猜測，溫然好像是忘記了昨晚發生的事。

那不好的記憶忘光了當然是好事，但不知為何，顧延司心底還是隱隱不安。

但終究不能故意去提及，畢竟昨晚溫然激烈的恐懼反應還在顧延司的記憶里。

「來，我看看。」天還沒亮，卧室當下只開了一盞小燈，光線昏暗不清，顧延司只能把床頭燈打開，害怕刺眼的光驟然間照射到溫然的眼睛，他下意識用後背擋住了光源。

溫然嘴角細小的傷口已經結痂，傷得不重，但細皮嫩肉的當然是疼的，特別是說話的時候。

本來就話少內向，當下更不想開口了。

「這麼早就醒了，不困麼？再睡會兒？」顧延司拿過床頭櫃上的保溫杯給他倒了杯水餵了幾口，又重新幫他蓋好被子。

溫然躲進被窩裡，抬眼看了看牆上的掛鐘，確實是醒得有點早，但他不困，肚子也有點餓了。

可他不敢說，之前半夜餓了也是這樣，他習慣閉上眼睛裝睡，硬生生地熬過飢餓的每一分一秒。

因為他沒有吃宵夜的習慣，也沒有半夜餓醒的先例，一切反常的行為都是因為肚子里的孩子。

即使現在顧延司待自己和顏悅色了些，也並不代表溫然願意相信，倘若提及孩子，這一刻的平靜會不會像泡沫一樣，美好卻是短暫的。

溫然依舊背對著顧延司側躺著，可因為睡不著的緣故時不時會動動手動動腳，這些小細節被顧延司盡收眼底，恍悟過來後英俊的面上有了懊惱的表情，他湊在溫然的耳邊，熱氣噴灑在人兒的耳廓：「然然餓了是不是？我去給你拿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