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湛長眉微蹙，並不起身開門，只在屋內揚聲問道：「何人，何事？」

門外一道聲音幽幽一嘆，聽不出是男是女：「活死人，為未了事。」

語調婉轉，深夜聽起來說不出的凄涼。

墨凌噗嗤一笑，咽下最後一口餅，抹抹嘴。

這種裝神弄鬼故弄玄虛的傢伙，真的是，無論二十年前還是現在都很好笑啊…

都是刀尖䑛血的江湖人，為什麼有些人這麼愛裝啊？

寧湛看了他一眼，眸中飄過一絲疑惑，不過並未多問。

寧湛握緊了秋水劍，對著門無聲一拱手：「閣下請回吧，旁人的未了事，與貧道無關。」

門外那人沉默片刻，幽幽道：「也罷…不過奴家提醒二位一句，這南宮家，想去，自然容易，想走，可是船到江心補漏遲了。」

寧湛道：「貧道所乘之舟，也與閣下無關。好自為之，莫要擾人清夢。」

門外那人似乎愣了愣，旋即，輕輕笑了起來。

它笑時，聲音又似乎是個女子，只是嗓子比尋常女子低沉嘶啞一些，乍聽有些雌雄莫辨。

「奴家提醒了許多人，第一次，有人這麼回答，有趣有趣…」那人笑著，「好一個不相幹！寧道長冷口冷心，名不虛傳。」

說到最後一個「傳」，聲音已經在數十米開外。

寧湛很久沒說話，也沒擦拭秋水劍。

「你怕麼？」他轉頭問。

墨凌笑：「怕什麼？」

「這次南宮家壽辰，只怕有人故意搞鬼。」寧湛垂下眼簾，遮住眸底的一片期待，「貧道可以代你送這壽帖。」

墨凌搖搖頭，又覺得自己否定得太毫不猶豫了，歪著頭裝作猶豫了一會，道：「我不怕，我也可以幫忙！道長救了我一命，龍潭虎穴也要和道長一起去。」

每次江湖人聚在一起總會有人搞事情，墨凌前世見得多了。

可是林君然不能跟丟。

寧湛清冷的眉眼頓時柔和了三分，恰如月夜清輝瀲灧流轉：「沒必要，貧道一人一劍，足以自保。」

「我想和道長一起去，」墨凌見寧湛這幅樣子，就知道對方想什麼，暗暗鄙夷，「道長若不允我同行，我也不會拖累道長，我一人去就是。」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寧湛臉上一紅，連忙解釋道。

他好像從對方眼睛裡看到一絲鄙夷，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被誤會了，糟糕，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怎麼解釋。

墨凌也不需要他解釋，展顏一笑：「那說定咯。」便躺下閉目養神了起來。

那天晚上，寧湛做了個夢。

夢見自己拿著刀走在深黑的雨夜，雨下得很大，鋪天蓋地連成一片。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他提著秋水劍走過空無一人的草地，又順著山坡而上，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低下頭，看見腳下是一處斷崖。

他不認得這是哪裡，可是這個地方給他的感覺又那麼熟悉。

斷崖下深不見底，他隱隱約約聽見，湍急的流水在崖下低低嘶吼，恍若悠遠的龍吟。

修道者清心寡慾，寧湛很少做夢，偶爾做過什麼夢，醒來後也很快湮滅了。

寧湛從夢中驚醒時，天才濛濛亮，他從床上坐起，驚魂未定地喘著息。

夢沒什麼情節，可是醒來後卻真切地感受到心亂如麻。彷彿心底有什麼被打碎，他卻看不見。

好奇怪的夢…他為什麼會夢見那片斷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