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馬聲嘶鳴，啼破長空。

前方就是鄭家的馬場。

仙門大家的馬場確實不一樣，且鄭家在識馬方面也眼光獨到。這馬場的馬，甚至隨便牽出一匹，都能算是千里良駒。

然而對於此番場面，一旁的周溯卻只是輕輕瞥一眼，就好像已經見怪不怪似的，並不在意。

這淡定從容的神情恰被林自卿注意到了。

林自卿心中升起一絲疑惑：尋常人家的子弟，見到這場面定是會驚訝地失態。然而他隨後就注意到了周溯穿的衣服。

也是，穿著芙蓉緞料子衣服的公子哥能是啥尋常人的子弟？林自卿悶悶地揣度著。

「林兄看上哪匹，牽走便是。」鄭廣成笑嘻嘻地招呼。

林自卿客氣道：「鄭公子這都是好馬，哪分什麼看上看不上的？只是我今日借馬，已經是承了人情，哪敢再挑......」

林自卿還沒說完，就被鄭廣成不耐煩地打斷：「跟我爹他們客套一下就行了，跟你兄弟我啰里吧嗦地客套啥？來來來內誰范富貴你過來，你相馬好，你給我牽一匹好馬！」

一個正在喂馬的小廝趕忙應了一聲，匆匆跑去牽馬。

一刻鐘後。

「......你怎麼牽了這匹？」鄭廣成盯著小廝剛剛牽來的馬。

小廝完全不理解他家鄭少爺的反應。他牽來的是一匹通體雪白的馬，隨風飄揚的鬃毛也十分好看，實打實的一匹好馬。

「我林兄白衣配白馬，」鄭廣成道，「不得跟掉色了似的？」

林自卿：「......」其實林自卿覺得這馬挺好，反正挺符合他素凈寡淡的審美的。

「唉，林兄喜歡就牽去吧。」

林自卿接過韁繩禮貌道謝，隨即他回頭不自覺地看了周溯一眼。竟然驚人地瞥見了周溯神態中的一絲凝滯，但頃刻即逝。

路途遠，不可耽擱過久。好在有鄭廣成相助，一切問題都順利解決。林自卿告別了京城的故人，已然和周溯兩人兩騎上了官道。

背後繁華喧鬧的京城逐漸走遠，秋日的風混著淡淡山野的氣息輕輕拍在臉上，灌入袖中，那種冷而不厲的感覺令人心生平靜。

清風吹起了那人的衣袂，勾住了林自卿的視線，他微微轉過頭。陽光以完美的角度撒在周溯身上，流轉在他俊朗的眉宇間。

林自卿有一瞬間的恍然。

彷彿是目光被察覺。林自卿看到周溯突然轉頭望向自己，嘴角噙著笑，語氣溫和地問道：

「我好看嗎，小仙人？」

風似乎靜止了。林自卿呼吸滯住了一瞬，旋即意識到了自己方才的失態。他捂住嘴輕咳了一聲，試圖掩飾。

有一種淡淡的，曖昧的氣氛彌散開來。

林自卿輕輕勒了一下馬，使得本來並肩的兩人漸漸錯開，從而迴避自己方才的尷尬。

林自卿心頭一動，因為他看到周溯微微偏了一下頭，彷彿再告訴他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小動作。

就這樣兩個人兩匹馬在這種微妙的氣氛中繼續前行著。

——

前面路旁遠處有一團模糊模糊的影子。想來應該是官府設的供行人休憩的長亭。

估摸著已經到了晌午了。

林自卿已經辟穀了，幾天不飲不食也無大礙。倒是周溯......

「周公子可是辟穀了？」林自卿略帶關切地問道。

「嗯。」周溯答道。

「林老闆餓了？」

「...不餓，我也辟穀了。」

林自卿向來有午憩的習慣。這餓不餓倒不是大事，重要的是......

他困了。

加上昨夜睡得也不安生，林自卿現在腦子裡昏昏沉沉的。

林自卿一手扶了扶頭，另一手攥緊韁繩，勉強撐著。

突然，林自卿聽到有尖厲的破風聲飛快迫近，他迅速驚醒偏過頭堪堪躲過。但緊接著又一道銀影直逼面門！

這次躲無可躲，林自卿索性閉上眼。

但是旁邊周溯反應很快，他瞬間勒馬，兩人本來前後錯開的半步距離迅速縮短。林自卿感覺被狠狠拽了一下，緊接著就失重落在了周溯馬上，剛剛的暗器擦著鼻尖飛過。

「瞌睡什麼呢？」周溯笑得很自然，就好像剛剛那危險不曾發生。

「以你林大人的實力，剛剛那幾隻三腳貓短劍，怎可能躲不過？」

「嗯？」

林自卿此時側坐在馬上，周溯兩臂跨過他攬著韁繩，倒是讓他有一種，被懷抱的感覺。

有一絲微熱從心尖浸上臉頰。林自卿辯解的話全堵在嘴邊，說不出來。

周溯笑了一下，隨即抬手。

「這個認識嗎？」他袖下藏的一柄短劍顯露出來。

林自卿恍然回憶起剛剛周溯救他時，左手有意識地攔了一下。

想來是就是去接這把暗器了。

所以周溯在一瞬間，不但救了他，還精準地接住了攻擊他的暗器是嗎？！

這真的是一般紈絝能做到的的嗎？

林自卿一邊想著，一邊細細打量這這柄短劍。

「這看著...像是朝廷的東西，」林自卿皺了皺眉，「但是不完全是。」

周溯微一挑眉：「此話怎講？」

「仙家是不屑於研究暗器這類奇技淫巧的，民間組織的暗器上又不會有這些暗紋。」林自卿指了指隱藏在劍柄上的刻紋。

「但是如果這是朝廷的東西，那麼上面一定有統一的刻字。」

「看來，這柄來歷不明的劍的主人，是想要......」周溯眯了眯眼。

「阻止我們繼續前行。」林自卿接道。

「還困嗎？」周溯突然問。

「嗯？」林自卿沒反應過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還非常尷尬地坐在周溯......嗯......懷中？

「困就睡會兒。」周溯伸出一隻手攬了攬他。

熱氣騰的一下直往臉上沖。

林自卿小聲道：「要不我還是......」

「還是什麼？還犯困，然後再給他們一次機會襲擊你？」

林自卿表示無法反駁。

周溯清澈的眸子望向已在前方不遠處的長亭，淡淡地說：

「安心，我在這。」

「縱使仙佛鬼神，亦無法傷你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