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在自己面前緩緩倒下去的時候，邱旭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殷紅的鮮血在雪白的襯衫上綻開一朵艷麗的花，青年無措地抱著懷中的人，眼神麻木又空洞。

開槍的綁匪已經被趕來的警察逮捕，跟著來的還有封邱兩家的人，場面一片混亂。

有人嘰嘰喳喳的在自己耳邊說話，邱旭機械地轉過頭，對上了父母擔憂的目光。

「九九啊，救護車已經到了，你乖乖鬆手，讓醫生送阿綏去醫院好不好？你放心，阿綏一定會沒事的……」邱母眼眶猩紅地看著自家兒子，聲音哽咽。

邱旭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身邊圍滿了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都在看著他，看著他懷中的封綏。

邱家大少爺發瘋一樣的抱著懷中的人不讓任何人靠近，醫生和警察都束手無措。

「媽……」聽見自家母親聲音的邱旭彷彿這才回過神來，聲音嘶啞的叫她。

「我可憐的兒子……」邱母終於忍不住落淚，將人抱進懷裡失聲落淚。一旁的醫生趕緊上前將已經昏迷的男人抬上救護車。

懷裡一下變得空落落，邱旭的心也跟著空了一塊。他神色突然變得慌張，一下推開邱母踉蹌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封綏……封綏……不能讓他們把封綏帶走……青年混沌不堪的腦海里就只有這一個念頭，他心裡有種可怕的預感，要是男人被他們帶走了，自己就再也見不到對方了……

邱母跌坐在地上，驚恐地看著自家平日里清冷高傲的兒子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歇斯底里地從醫護人員手裡搶人。

醫生無奈，最後只能給人扎了一針鎮定劑，然後一起抬上了救護車。

邱旭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刻，看到的是封綏那張沾血的黑色面具和面具之外慘白的臉。

……

醒來的時候，人已經躺在了醫院。

頭頂是雪白的天花板，鼻間漂浮的是醫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邱旭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臉上還帶著剛蘇醒的茫然。

守在病床前撐著頭打盹的邱母抬頭看見兒子醒了，憔悴的臉上綻開一抹驚喜：「九九，你終於醒了，身體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媽……」邱旭看著眼睛紅腫的母親，聲音沙啞地開口：「封綏呢？」

邱母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停頓，看著人的目光也變得躲閃，她不自然地笑了笑：「阿綏……阿綏沒事，剛從手術室里出來呢……等你好了就可以去看他了……現在你先好好養身體……」

「媽。」邱旭輕輕地叫她，表情平靜，他說：「您每次說謊的時候目光都不敢和人對視，封綏情況很不好，對不對？」

邱母一下止住了聲，張了張嘴，眼淚就這麼滾了出來。

「九九……阿綏……阿綏沒能搶救過來……」邱母掩面痛哭，不敢去看自家兒子臉上的表情。

事實上醫生說，那顆子彈直接貫穿了封綏的心臟，幾乎是瞬間斃命。

明明每個字都聽得懂，邱旭卻覺得連起來聽不明白，什麼叫做沒能搶救過來？

他勾著唇角笑，聲音卻在顫抖：「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

邱母嗚咽出聲，邱旭：「我知道了，一定是封綏讓您這麼說的對不對，那群綁匪嘲笑他丑，用刀在他臉上劃了好多刀……肯定很難看，封綏一定是怕我嫌棄他，所以才讓你這樣做的對不對？」

邱旭越說越肯定，邱母看著他臉上平靜到詭異的表情，被嚇得連哭都忘記了。

「兒子……你別嚇媽媽好不好？阿綏……阿綏真的已經死了，醫生說一槍斃命……你要是難過就哭出來，別憋在心裡……你這樣媽害怕……」

青年嘴角神經質地抽動：「我為什麼要難過？」

邱母：「……」

邱旭不顧手上的針管，掀開被子就要起身，嘴裡不斷嘟囔著：「我自己去找他，他這人就是這樣，總是不自信，我都說過不嫌他丑了……」

手上的針管帶出血滴落在白色的地磚上，邱母嚇得抱著人落淚：「九九……九九你別亂動，別亂動好不好……」

「媽，你讓我去找封綏，我要和他說清楚……以前的事是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他難過了，我們兩個好好過日子。」

若是放在以前，邱母聽到邱旭的這番話不知道多欣慰，可是現在她只覺得害怕，因為封綏已經死了。

「九九……九九，媽知道你難過，可是阿綏已經死了，你找不到他了……你聽媽的話，先回床上躺著啊……」

「他沒死……他沒死！」原本平靜的青年情緒突然失控，猩紅著一雙眼眶固執地不肯落淚。

「我們約定好了的！他答應過我的！他不會死！」

……

邱旭固執地不肯相信封綏已經不在的事實，直到邱父出現，抓著他去了太平間。

臉色青白沒有生氣的男人表情平靜的躺在白布之下，臉上的血跡已經清理幹凈，面具也被摘下，被刀劃出的傷痕和猙獰的燒傷佔據了整張臉，讓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害怕。

邱旭不可置信地搖頭，張了張嘴還想說話，邱父卻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邱旭腦袋偏到了一旁，抬頭後看見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門口的封家夫婦。

「這一巴掌是替封綏打的，要不是你識人不清引狼入室，封綏也不會為了救你而死。他把你放在心尖上碰都不敢碰一下，你是怎麼對他的啊？！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子！」

高高揚起的巴掌沒有落下，被門外的封母叫住了。

「邱大哥，夠了。」年近四十的封母在丈夫的攙扶下走了進來。不過短短一夜，女人就好像老了十歲。

她上前，顫抖的指尖一點一點拂過自家兒子冰涼的臉，神色悲慟。

「阿綏和我說過，他為九九做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願的……所以……你們也不要怪他了……」

「弟妹……」邱父一個頂天立地的大男人紅了眼眶，心裡除了愧疚還是愧疚。

邱旭獃獃地看著躺在鐵板上的男人，神色茫然。

失去兒子的母親轉身，目光悲傷地看著面前這個兒子放在心裡愛了七年的青年，沙啞著聲音開口。

「久……邱旭，阿綏的事，阿姨不怪你，這樣的事情就算再來無數次，他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阿綏愛你愛了整整七年，怪只怪你們兩人有緣無分……」

「……阿綏我們帶走了，以後你婚喪嫁娶，都再和他沒有關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