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江的話，讓夜天皺起眉，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但他心裡，其實也沒想過讓寧江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普通人也沒什麼不好。」夜天憋了很久，才憋出這句話來。

寧江還以為夜天不會在多言，便已經去看窗外，不去理會夜天，卻沒想到，夜天竟然又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普通人也沒什麼不好』直接讓寧江心裡的火氣，猛的竄上來。

普通人到底好不好，寧江難道會不清楚嗎？

女的還好，因為普通人生育率比異能者高太多，而普通人和異能者的結合，能生出更高品質的孩子。

但男人就不同了，普通男人不管是和異能者女人，還是和異能者男人呢，都沒辦法自然誕生後代。

雖然有科學手段，能讓兩人有血脈的延續，但普通人男性和異能者結合之後，孩子很少會有天賦卓絕的出生。

或者，換句話說，只要是科學手段誕生的孩子，都少有天賦卓越的孩子出生。

可以算是兩級分化，極少數，十幾萬分之一的機率，能有天賦絕佳，達到Ｓ級甚至是以上的天賦，這個機率，比人類自然延續後代，實際上是要高的。

但剩下的，都在Ｃ級，或者是Ｃ級以下，甚至是普通人。

寧江就是科學手段生出的孩子，而他只是個普通人。

還是個男性普通人。

能給他的生存空間，在沒了寧家之後，簡直就基本等於零，偏居一隅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所見，皆地獄。

現在，夜天跟他說，普通人也無所謂？也挺好？

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他前世不過就是普通人的縮影，還是非常生活最好的普通人的縮影。

他有機會為聯邦效力，就有機會拿到錢，有機會購置房產，也有機會能夠在其他時間，像是正常人一樣的生活。

但更多的還是在下水道生存的試藥人，他們沒日沒夜，被注入各種藥物，被關在一個籠子里，隨時取用。

只有滿了年限之後，才會拿到一筆錢，可以出去做一個正常人，但大多數，還是沒能熬住十年，直接死在裡面。

看起來是十年的痛苦，換取一輩子的福祉，可有幾個人能從裡面活生生的走出來？

至少，寧江在世的時候，沒見過那樣的人。

寧江心裡清楚，他不能對夜天發火，他沒立場，也沒資格，只能強壓下心中的怒意，冷淡的打量了一眼夜天，沒說半個字。

他為什麼會愛上這樣的一個人？

寧江開始懷疑，過去是他眼睛瞎了嗎？

夜天是優秀，是外形足夠吸引人，實力足夠強大，但他是普通人，他和夜天是兩個世界的人，他配不上夜天，也永遠無法融入夜天的生活。

可惜，前世他是豬油蒙了心，眼瞎心瞎，才會覺得自己能和夜天在一起，透過自己的努力，能改變夜天的想法，能讓夜天也愛上他。

但他現在知道，那不可能。

更別說，他方法，還用錯了。

並非是在努力的讓夜天愛上他，而是努力的在將夜天越推越遠。

以至於讓原本還不算厭惡他，只是不愛他的夜天，變成徹底厭惡他，看他一眼都想吐的程度。

這都是夜天的錯嗎？

當然不是，寧江心裡清楚，錯的是他，是他不識時務，是他太鬧騰了。

換位思考，把他換成夜天的位置，他也會厭惡那樣一個無理取鬧的人。

所以，關於這件事，他不恨夜天，也不怪夜天，但他心死了，也不想再愛夜天，或者，即便是愛，仍然會為夜天心動，但已經不想和夜天在一起，甚至認為和夜天在一起就是他不幸的開始，所以他再也沒了那種為愛執著的心。

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清楚的認識到，他和夜天，就該是兩條平行線，永無交點。

強行相交，也不過就是相交線，只有一點相交，之後便越走越遠，還不如平行線，有那麼一段無法逾越的距離，卻也始終能保持那樣的距離。

比如，他沒和夜天在一起，那他們還是一個偶爾能說兩句話的熟人。

礙於兩家的關係，夜天總會不經意間的照顧他。

也許，正是夜天那偶爾的溫情和照顧，才讓他多了幾分念想，覺得他能走到夜天的心裡。

但其實，不是。

那都是錯覺，夜天只是不想讓兩家家長臉面過不去而已。

夜天見寧江看他的那一瞬間，眼神中的怒火幾乎要將他化成灰，他以為寧江會無理取鬧，會尖酸刻薄的譏諷他，或者是自怨自艾的說什麼，就是因為他是普通人，所以夜天才會這般對他之類的話。

完全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只是將他們到今天的關係，歸咎於普通人的身份上。

但寧江沒有，寧江只是盯著他看了幾秒鐘，就收回視線，又看向窗外，像是從未聽過他的話一樣。

「寧江，就算我們分開了，我也不希望你胡鬧，如果是因為和我分開，才讓你有了胡鬧的想法，那……我也可以再給你一些時間。」

夜天皺起眉，他要到嘴邊的『也可以不分開』讓夜天又收回去了，他擔心寧江等的，就是他的這句話。

寧江轉回頭，眼神已經歸於平靜：「與你無關。」

「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選擇，和你分開，也是我的選擇，想成為異能者是我的選擇，因為和你在一起，我不敢冒險的去嚐試，依舊是我的選擇，夜天，和你無關。」

「你也不用什麼事都往自己的身上攬，你不追究我的過錯，那你就不欠我什麼，我們彼此兩清，沒有比這個更好的關係，不是嗎？」

寧江看著夜天，情緒平穩下來之後，聲音也多了幾分冷漠。

就像是，在和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在說話，而不是在和自己的愛人、以及自己愛的人交流。

夜天被堵得一個字說不出來，只覺得心裡酸澀的發疼，也不知道這感覺是怎麼來的，就是難受。

他會因為寧江說的話，而牽動情緒？

還是牽動除了憤怒之外的情緒？

夜天甚至覺得，這可能是錯覺，是對病人的一種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