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人只是說沒有人的感情。

這不是孫霆的眼睛。

可這是誰的眼睛？

我嚇住般猛然後退，一腳踩空又加速往後退倒去，跌撞在那棵樹上，手抓著東西穩住身體，強自鎮定不敢發出聲音，突然，我覺得手上黏糊糊的，抓的樹枝上好像有粘稠的液體，還未轉頭去看，心底就升起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是人的手，準確來說是類似人的手，因為那雙手已經血肉模糊完全不成型，在昏暗的光下，模糊不清的血肉中似乎有東西在涌動，如此噁心又讓人恐懼，我死死捂住嘴，只要稍一放開，已經到喉嚨眼的尖叫肯定會劃破這篇寂靜夜空。

不知道是我嚇傻了還是失去理智了，在這樣巨大的恐懼下我居然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樹後去看。

樹後有一個人，是方才那個和孫霆在一起的小女孩，不過幾分鐘的光景，就殘破地像個人偶，右眼和嘴裡有黑色的像藤蔓的東西直穿插過去，整個皮膚像是披上去的，輕輕一揭就能揭下，皮膚下有東西蠕蠕而動吸食血肉......

腿彷彿失去知覺，我待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餘光瞥見聰靈的身影，我才驚醒般快速離開攜了聰靈飛離這裡，等我把聰靈帶到院牆外，猛然想起雪紡還在裡面，又飛回去施了一個風訣讓大風颳起迷住他們眼睛，趁他們拿袖子遮的時候不管三七二十一拽了雪紡就走。

當晚回到星辰園時，我的手還是抖的，聰靈和雪紡好像一直在說什麼，我卻一個字也聽不懂，失魂落魄地往前走，直到看到錢辰，我忽覺眼睛酸澀，眼看要流下淚來，張開手臂就撲到他懷裡，他輕輕拍著我的背。

接下來幾天，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誰也不見，聰靈敲門我也只推說累了不肯開門，腦子裡全都是那天晚上的場景。

我甚至都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窺探到了什麼隱秘的不願想起的記憶。

白天黑夜我都不出門，要麼躺在床上，要麼躺在地毯上，睡覺，發獃。

錢辰每一日都來，有時候敲門叫我的名字，有時候默默站在門後不說話。

紫晶石的光又暗淡下來了。

我已多日不曾修鍊，身體又笨重起來。

紅樓也沒去。

又是一夜，天剛剛擦黑，窗外傳來煙火綻放的聲音。我獃滯地望著，見一簇簇煙花在藍黑色的夜空絢麗開放，瑰麗盛大，不由看的痴了。

煙花是有形狀的，紅色的是一個女孩子的樣子，黃色是一個男人，橙藍綠紫構成了生活的圖景，每一簇煙花的綻放，就像播放沒有聲音的圖像，在天穹上演一處戲，巨大恢弘。

我起先坐起來看，後實在忍不住，推了門出去看。

所有人都望著天空，聰靈她們也都在賞月台的木橋上痴痴地看著天空。沒有人發出驚嘆聲，但她們的臉上都是震撼沉醉的表情。

不知放了多久，圖景煙花慢慢結束，在天空綻放的是比較常規的煙火，但也格外絢麗，人聲漸起，尤其是天空乍然綻放彩鳳飛空的形狀，驚叫歡呼聲讓人以為這是一個盛大的節日。

我的臉上不知不覺浮現笑容，有人輕輕牽起我的手，手掌溫度剛剛好，不太熱也不太涼，我轉頭去看對方，錢辰的臉上是我熟悉的笑。

「你終於笑了，我可以放心點了。」

他現在笑的時候，眼睛好像在發著光。

我的心中一動，認真說：「謝謝你，錢辰。」

他把我的手握得更緊，道：「我不喜歡你跟我這麼生分。」

我沉默了一下，半晌才道：「錢辰，如果我是很壞很壞.....壞到讓自己都害怕的人，怎麼辦？」

我以為這句話說完，他會立馬否認，而我也只是尋求一個虛無縹緲的安慰罷了，但他也只是溫和地笑著：

「月兒，只要是你，就無謂好壞，怎麼樣都好。」

我不禁笑了出來，撇過頭去道：「你以後還是叫我月亮吧，你這樣叫好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