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們走後，玉崖坐在賞心堂客座上凝視了高位許久。

三把太師椅，三座巨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往事重現，歷歷在目。

前山主十年前在看到他抱著琥璃回山後，立刻就閉關了許久。出關後竟直接將山主之位傳於他，徒留下一句：「山主之位今日起傳於你，無論發生何事都好生待著，待白虎歸來。」

白虎，傳聞是坐鎮青柏山的神獸，是四大神獸之首。每年十五月圓之夜便會降臨青柏山，收貢品，保太平。青柏山的雞舍便是因它而建。

玉崖少年時期只是一旁系弟子，在雞舍不小心瞌睡時曾有幸見識到它的風貌。

月色下黑白相間的毛髮宛如螢火蟲吻過的雪花，閃著瑩瑩白光，一雙展開的白羽威風凜凜，虎目有神，彰顯著王者風範。

但玉崖愣是看出了一絲俏皮可愛，不由怔了怔，一時竟忘了向神獸行禮。

白虎的身後，緩緩走出一位一身黑衣綉白雲紋的男子，額間有火焰紋章，仙謫般的容顏威嚴而神聖，清冷的視線緩緩掃過玉崖，只消一眼，玉崖就不由自主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他想開口說話，卻一個字都發不出。

此後突然一陣天旋地轉，再睜眼已是第二日清晨。玉崖躺在自己的床榻上，師兄弟們震耳欲聾的鼾聲此起彼伏，讓他不由得懷疑昨晚的一切都是做夢。

他握了握手心，感覺到了一塊硬硬的東西，展開一看，竟是一枚發出淡淡熒光的虎牙！

他立刻請求面見山主，將此事稟報。

山主只是看了虎牙一眼，便道：「白虎性傲，既賜你牙，便是與你有緣，好生收著，莫丟了。」

沒過三天，玉崖便升為了直系弟子。

玉崖更是對白虎敬而重之，感激不盡。

可十三年後，青柏山上的靈氣開始衰弱了，月圓之夜過後雞舍的雞也沒有消失，此後幾年一直如此。

虎牙也失去了原有的光亮，泛著淡淡的青黑。

白虎不見了......

玉崖摸出項墜，那是一枚虎牙，經常被摩挲使得它表面已鍍了一層薄薄的膜。

十年前，這枚虎牙突然褪去青黑，染上熒光。

而此時在他手心裡正泛著暖暖的光亮，很淺，但足夠撫慰人心。

玉崖抿了抿唇，緊緊握住這枚虎牙，喃喃自語：「是你嗎......」

「是的。」琥璃面對剛醒來的穀子胡扯道，「你剛剛突然暈了過去嚇我一跳，估計是那三個老頭造成的傷害還沒徹底好。師兄你趕緊回去接著休息去吧，過會兒雞我來喂就好。」

「那怎麼行，交給你估計就不是餵雞了。」穀子瞅了他一眼，皺了皺眉。

他的記憶就停留在敲門喚琥璃的時候，後來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但他完全記不清了。

可看著笑嘻嘻的小師弟，穀子腦海里莫名閃過小師弟光潔白皙的背，不免呆了呆。

雞崽兒從椅子腿後探出一個小頭，死死盯著穀子，試圖用眼神弄死他。

看來消除記憶還不夠深啊，這都還能看臉生情！

得再加把料了。

雞崽兒小翅膀揮了揮，一隻透明的小蝴蝶振動雙翼朝穀子飛去，鑽進了他腦海里。

一剎那，穀子回憶中的一切消失殆盡，化為烏有。

「師兄？師兄！」琥璃見穀子突然放空就喊了他幾聲。

穀子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忙起身收拾琥璃吃完的碗筷，匆忙要走：「師兄過會兒還有事，你好好休息吧，晚些給你拿土豆米來。」

「啊？我沒要花......」琥璃話還沒說完，穀子已經逃也似的走了。

琥璃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情況？」

雞崽兒背著雙翅，慢騰騰從椅子腿後朝琥璃一爪一爪靠近，跳上琥璃的鞋背，嘰嘰叫了兩聲。

琥璃不再管穀子奇奇怪怪的行為，捧起雞崽兒樂呵呵道：「怎麼了？又餓啦？」

說著戳了戳雞崽兒的小肚皮，毛絨絨圓滾滾的，手感挺好。琥璃沒忍住多搓了幾下。

雞崽兒嘰嘰享受著，小頭還時不時蹭蹭琥璃蔥白的手指。

「我想給你取個名，方便叫你。」琥璃邊戳邊道，「一直叫你黑蛋好像不大好，畢竟你現在已經不是顆蛋了。」

雞崽兒一聽，忙點頭。

琥璃見它這麼配合，興緻更高：「我想想哈。」

「你一直嘰嘰嘰叫個不停......」琥璃思考著，「傳聞唧唧復唧唧，木蘭當戶織......」

「要不你就叫嘰木吧，多有詩意！」琥璃眼睛一亮，決定道。

雞崽兒眼前一黑，這比黑蛋好不到哪兒去吧！

「嘰！」雞崽兒不爽地輕啄了琥璃的手指一下，隨後小嘴叼著琥璃的指頭左右晃動，表達不滿。

琥璃指腹有些敏感，被小雞嘴這麼叼著，非但不疼，反而有些發癢。

倒也不是很難受，就沒把手指縮回來。

「你不喜歡啊？」

雞崽兒叼著指頭上下點了點。

「嘿！」琥璃樂了，「你個小雞崽要求還挺多，反正早晚都要被我......」

後面的話琥璃沒有接著說，怕嚇跑雞崽兒了。

不過還是好好起個名吧，好歹是只雞王，未來立碑也得有個排面。

雞崽兒歪了歪頭，都要被什麼？

琥璃又冥思苦想了會兒：「你蛋殼是黑的，上面還有白雲紋......」

「叫玄雲怎麼樣？」琥璃商量道。

雲......

雞崽兒鬆開嘴，啪嗒一下坐在琥璃手心裡，沉默著。

它不知道自己叫什麼，但它確定自己的名字不是這個。

玄雲二字雖然不差，但還是少了點什麼。

「你怎麼了？還是不滿意嗎？」琥璃湊近雞崽兒，近得鼻尖都快貼到雞崽兒的毛毛了。

他覺得這名字很好聽啊，這小雞崽還有哪裡不滿意的？

雞崽兒被熱氣一撲，回過神來就看到近在咫尺的臉。

白皙清透的臉蛋兒泛著淺淺的紅暈，晶晶亮的雙瞳宛如天上的北極星，只一眼，就讓人想追隨而去。

雞崽兒直接湊近，在琥璃的臉頰上輕啄了一下。

細膩的肌膚讓雞崽兒流連忘返，又將小臉貼在琥璃臉頰上蹭了蹭。

琥璃不明所以，但看它和剛才完全不同的表現，大抵是同意了。

「那就叫你玄雲了？」

「嘰！」

玄雲緊貼著琥璃不肯離開，心裡宛如被蜜糖澆灌了般甜滋滋的。

想不起來就算了，玄雲也不錯，畢竟是他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