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要來了。」

這是從林暮夕那兒回來後，計茗軒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說好要告訴塔特一些信息，這一開口就出了個小王。

「末世？」塔特瞳孔微縮，他很驚訝，但驚訝的不是計茗軒知道末世會來，而是驚訝於自己似乎模糊的知道一點關於末世的事情，「我總感覺，我看到過這個詞。」他微微蹙眉，仔細回想，無果後 只好再問一下細節，「你說的末世，是什麼類型的？」

「……土地死去，水源污染，生物變異。」計茗軒淡淡的掃了一眼塔特，對他的冷靜出乎意料的沒有感到驚訝，似乎塔特就該這樣，溫和，冷靜，對自己的話絕對信任。

「是不是大部分的人類變成了吃人的怪物，動物和植物也發生了變異，變的極具攻擊性，人類也因此獲得了特殊的能力？」塔特一邊思索，一邊用不快卻流暢的語氣問道。

「想起了什麼？」計茗軒不打算站在門口繼續和塔特說話，所以問完這句話後，他就轉身朝著沙發走去，「牛奶。」

「我大概是在書上看到過末世這個詞的，嗯……是記錄歷史的那種書。」塔特走到吧台後面，從櫃子里拿出了一個玻璃杯，他神色迷茫，手裡的動作卻絲毫不亂的倒了杯牛奶，然後又把牛奶放入了微波爐，「但是，書里沒有記錄的那麼詳細，這些細節好像是誰告訴我的，可，我想不起來。」

經歷過末世的世界嗎……

「兩個猜測。」計茗軒接過塔特遞過來的牛奶，小口的喝了一口，「未來，或，其他世界。」

「都有可能，目前回憶起來的事情不多，無法判斷。」塔特先是正經的說完了這句話，後又露出的疑惑的表情，「你，不驚訝嗎？」

「重生。」對此，計茗軒只是淡淡的回覆了兩個字。

「原來如此，這就合理了。」塔特恍然大悟中夾雜著心疼，因為重生就代表計茗軒死過一次了，他情不自禁的坐到了計茗軒的旁邊，抬手撫上了計茗軒的臉頰，沒有壓抑的異色瞳里是可以溺死人的心疼，「疼嗎？」

意料之中卻還是讓他意外的反應，讓計茗軒有些不知所措，他想收回視線，可塔特卻在此之前用雙手捧住他臉，迫使他無法完全避開。無法，計茗軒在這溫柔的執拗中，妥協了。

「次數多了，習慣了。」

他重新和塔特對上了視線，用沒有掩飾的，空洞的，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睛。他在用這種方法警告塔特，雖然透過了考驗，但兩人也只是合作關係，別過線了。

聰明且莫名了解計茗軒的塔特怎麼可能不知道他要表達的意思，但他選擇了無視，他輕輕地像是在擁抱珍寶一般抱住計茗軒，用輕卻鄭重的語氣在他的耳邊說，「我是來，帶你回家的。」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我記起了很重要的事情，我是為你而來的。我是來，帶你回家的。」

恍惚之中，計茗軒聽到了塔特的話。

回……家？可，我的家，不就在這裡嗎？這裡有我的親生父母，有我的養父養母，我的家，不就在這裡嗎？

不，不對，我的家不在這裡，明明早就意識到的事情，為什麼會忘了呢？看來，自己的記憶也受到了影響啊。

明明還記得救人是無意義的，卻忘記了原因。

明明一直都在告誡自己，卻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

【此時，自己找尋已久的「真實」近在眼前。】

意識到這點後，計茗軒散開了手心裡凝聚的力量，把手放在了塔特的背上，然後抓緊。

「帶我，回家。」

計茗軒早就厭倦了這樣無限重複的生活，他拯救過世界也想過毀滅這個世界，但都無法逃脫這噩夢般的輪迴，他已經很累很累了，卻還靠著不知道是什麼的信念強撐著。

他已經很想放棄了，就這樣待在自己租的房子里，什麼也不做的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但在此之前，希望出現了，計茗軒向來是不相信這種空口承諾的，但，在有據可循的情況下，他願意，也很需要這種承諾來拉住走向深淵的自己。

「好！」

雖然打了一場坦白局，但計茗軒還是那副樣子，不過仔細和先前相比，他的眼睛似乎有了點神彩，這是好事，以至於就算在外奔波了一整天累到不行，塔特的嘴角都沒下去過。

「你不去找你的家裡人嗎？」坐在咖啡店裡休息的塔特，看著窗外路過的一家三口，有點後知後覺的問道，「你不擔心他們嗎？」

他透過窗戶上的影子看計茗軒，他正在面無表情的攪拌咖啡，一般人估計不知道他此時在想什麼，但塔特卻知道，他這是在糾結。

「去看看吧。」塔特扭頭看向計茗軒，溫和如水的雙眸里裝滿了認真，「畢竟以後要互相關照，我得和叔叔阿姨打聲招呼。」

叮~

攪動咖啡的銀勺停了下來，計茗軒抬頭看向塔特，試圖從他的臉上和眼睛裡找出什麼，但卻只看到了柔和和認真。

「……好。」

最終，計茗軒同意了。

第二天，在幾十次重來里，計茗軒唯一沒變的就是那可怕的執行力，既然決定了要回去看看，那就會在當天晚上收拾好行李，然後坐上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飛機，三個小時後，兩個人踏上了S市的土地。

下了飛機後的兩分鐘里，計茗軒就看著手裡的手機發獃，塔特就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出聲詢問，也沒有移開視線。又過去了兩分鐘後，計茗軒終於動手指，按下了熒幕里在久遠以前撥過的號碼。

「茗軒？」

對方似乎因為這個來電而感到驚訝，以至於聲音都有點變調了。

「xx機場……」計茗軒遲疑了一下說，「來接我。」

「……」

對面雖然在沉默，但計茗軒還是聽到了壓抑的急促的呼吸聲，就在他耐心快要耗盡的時候，手機里傳來了故作平穩的聲音，「二十分鐘。」

一直擔心計茗軒家庭不和的塔特在聽到手機里的動靜以後，安下了心，見計茗軒說了句好後幹凈利落的掛斷了電話，塔特才開口，「不多聊幾句？」

「不用。」對此，計茗軒只是冷淡的回應了兩個字，在外人看來，估計會以為是家庭不和，或者計茗軒在鬧脾氣，但塔特卻知道，計茗軒的意思是，電話里的那個人會親自過來，所以不需要在電話里聊。

果然如塔特所料，二十分鐘不到，一位身穿黑色西裝，臉上帶著金絲邊眼鏡的冷峻男子出現在了機場入口。

男子目測一米八往上，二十七八歲，渾身散發著精英氣質，雖然和計茗軒長的一點也不像，但塔特就是很確定，這個人就是計茗軒的哥哥。

「吃飯了嗎？」男人看到計茗軒後快步走了過來，從他胸口的起伏程度就可以看出，他是跑著過來的，畢竟，他已經有兩年沒有見過自己這個弟弟了。

和兩年前比瘦了點，也更沉默了，計明秋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但只是默默的接過了他手裡的行李箱。

「沒有。」

聞言，計明秋露骨的皺起了眉頭。

「和爸媽說過嗎？」

「……沒有。」

這一次，回答的就沒有那麼理直氣壯了。

一旁被無視了的塔特也沒生氣，反而還很津津有味的看著兄弟二人的互動，直到計明秋讓計茗軒把兩隻手伸出來。

只見，計明秋一隻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把袖子往上一刷，此時，計茗軒有點慶幸，在出發之前多穿了點衣服，但，對方的主要目的似乎不是這個。

看著對方仔細觀察自己手腕的動作，計茗軒恍然——原來是在檢查自己自那以後還有沒有自殘。

前面說過，計茗軒現在的父母不是親生的，他是被收養的，在剛被收養的那段期間他的精神狀況特別差，不吃不喝，甚至還有自殘行為。

計明秋和他的父母為此愁的不行，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願意吃東西。之後就是用足夠的耐心和愛，讓他慢慢的走出創傷。

也就是說，計家的人真的很疼計茗軒，其中最疼他的就是計明秋。

「嗯，很好。」計明秋對計茗軒兩隻布滿密密麻麻疤痕的手腕上沒有出現新的傷口和疤痕這個結果很滿意，他的嘴角也帶上了弧度，「想吃什麼？」

「都行。」計茗軒對吃的一向不挑，只要不是甜的，他都可以接受。

「那，你呢？」計明秋突然扭頭看向塔特問道。

「客隨主便就好。」塔特不溫不燥的答覆道。

「那就家常菜吧。」計明秋意味深長的說道。

從一開始，計秋茗的所有舉動都是故意的，他雖然相信計茗軒看人的眼光，但如果不親自試探一下的話還是會不放心。

這個人自始至終都很平和，讓人看不透深淺，但在他檢查計茗軒手腕的時候，眼裡不加掩飾的心疼不是假的，光憑這點，計明秋就可以判斷出這個人是可信的。

如果沒有透過考核的話，計明秋只會隨便找一家高檔酒店，讓他隨便對付一頓。

但如果透過了考驗，他就會把人帶到家裡去。

畢竟這個人是小軒帶回來的，透過了考驗自然不能怠慢。

「那就打擾了。」

到此，塔特心裡鬆了口氣，和表面的平和不同，他內心其實緊張死了，他就知道這邊一定會有考驗，但好在他透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