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辰，我今晚就不住這了，和她們去酒坊住，我還沒去過呢。」

啊，我是不是也該有一個，金主。

我話說完，他們三個人都是一愣，尤其是錢辰，臉竟然紅了起來。我不明所以，聰靈馬上說：「我們先吃飯，吃完出去走走可以順道看看。」

我不明白他們表情為什麼這麼奇怪，也沒放在心上，開開心心吃完，一行人就出去消食了。

我做了一大鍋，吃得一點不剩了，還是很欣慰的，尤其是錢辰，吃得格外多，我都怕他撐壞了。

天色將晚，我們行至酒坊，錢辰就因為有事走了，雪紡突然說她有事也先去忙一下。聰靈正給我試店裡各色的酒，我一邊品嚐一邊隨口問雪紡有什麼事怎麼看起來急匆匆的，聰靈立馬顯出八卦的表情，「還不是那個霆哥又找她了，現在每天晚上都出去，在星辰園出門不怎麼方便，所以她才急著回來。」

「為什麼不方便出來？」

「她經常半夜才回來，有時候都不回來，星辰園門口有人看著，她不想讓別人知道她一晚上不回來唄，畢竟還沒成婚。」

說罷，聰靈好奇地說：「談情說愛這麼有意思嗎？看她樂此不疲的。」

我笑了起來，「靈兒也感興趣啦？」

聰靈臉一紅，沒再說話。

各色的酒品在嘴裡過了一遭，漸漸分辯不出味道來，也上了一些醉意，我喝著花紅色的荔枝酒，不知怎的，想起孫霆那陰鷙至極的眼神，突然道：「靈靈，想跟我去玩一玩嗎？」

我的酒品不好，我是知道的，一喝酒就容易飄，當夜我在聰靈面前第一次凸顯了與凡人的不同，張牙舞爪地施展法術，雖是醉意朦朧，我也能清楚的看到聰靈臉上那無與倫比的震驚。

我帶著她從夙城上空飛過，聰靈又驚又喜，直道我原來是真的仙子，我一喝酒，話也多了起來，帶著她落到一個枝丫上，筆畫著與她說了好一透過往，仙妖人鬼，無一不談，聰靈是一個非常稱職的聽眾，興趣濃厚，眼神冒光，問題不斷。

我滔滔不絕說著，耳畔風過，帶來腳步聲，我笑眯眯地向聰靈比了一個虛的手勢，聰靈聽話的馬上不說話。

我向後抱著樹，看一看是誰人過來，見這是一處極空曠的宅院，而這樹也是孤單亭旁唯一一棵樹，上面便是無遮無擋的月，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好在樹近牆，前面有亭子的圓柱遮擋，不至於讓人一覽無餘。

來者兩人，一男一女。

聰靈緊張。

我一時也尋不得什麼好方法，只在枝頭將身子隱蔽住，示意她不要出聲。

我悄悄探頭看，那兩人來時甚是親密，勾肩攬腰，男子甚是眼熟，正是孫霆，女子是很尋常丫鬟打扮，而且年紀甚輕，左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

我沒想到這麼巧，隨意落的地方竟是孫宅，聰靈眼神也好，我還沒瞧仔細她臉上就一副吃到瓜的表情。

這個地方空曠地讓人吃驚，偌大的院子里竟然只有這一棵樹和一座亭子，旁邊是一個很大的湖，湖旁只有光禿禿的石頭，沒有長出一點植物。

整個地方顯得十分安靜，詭異的安靜，連月光都多了一點慘白的味道。

我的隱身法還不到家，但支撐一會還是可以的，我悄聲向聰靈耳語了幾句，便施了法跳將下來，縱然事先說清楚了，聰靈還是敬得差點叫出來。

我得意地走到他們面前，他們果然看不見我，仍親親我我地抱在一起往亭子里走去，聰靈放下心來，慢騰騰地爬下樹，剛受驚的小兔子一樣慢慢挪到我旁邊，發現他們真的看不到，膽子這才稍微大起來，臉上滿是興奮之色。

因為距離近，我們不敢說話，等我們走到湖邊，才開口。

「姐姐，這個霆哥果然不是什麼好人，跟別人摟摟抱抱，虧得雪紡天天為他魂不守舍的！」聰靈白了孫霆一眼，口中憤憤道。

我不置可否，道：「現在的問題是讓雪紡自己發現他不是良人，不然我們說破天她也不會信。」

「姐姐，那我們去找雪紡啊，」她說，「她肯定也在這，我們趕緊找她來看。」

談罷，我們便朝房屋裡去，果在庭中尋到雪紡，她正喜洋洋捧著一個盅往外走，聰靈正要出聲我忙對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她忘了我們現在是隱身狀態，雪紡根本看不見我們！

聰靈反應很快，忙住了口，眼神示意我怎麼辦，我指著她後面，意思是先跟著她走，她過去的話肯定能看到。

我們倆就跟著雪紡往前走，我四處張望，總覺得這裡有點不對勁，但是又不知道哪裡不對勁，過了一會，聰靈湊到我耳邊用小如蚊蠅的聲音道：「姐姐，這兒怎麼看不到什麼人，陰森森的，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一邊說一邊搓搓手臂。

她這麼一說，我才知道哪裡不對勁了——是啊，這麼大的地方，居然只看到三個人，其餘之外，別說人聲，連蟲鳴都未聞得半聲。

我心中警鐘大鳴，有些警覺地看四周的情況，未感覺有什麼異樣，可是寂靜地彷彿所有的聲音都被吸進一個看不見的空間。

那片湖。

最後我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湖面上。暗夜寂靜，那片湖就像一個巨大的黑洞，把月光聲音氣息全部吞噬進去，沒有光亮，水也是黑的，緩慢地流動，像濃稠的墨水。

千百個夢裡，那沉浸在黑水裡不見天日的感覺重新從腳底往上爬，我的手腳變得僵硬且微微顫抖。

聰靈輕輕呀了一聲，將我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那個女的怎麼不見了。」聰靈小聲地嘀咕了一聲，扯了扯我的衣袖示意我看前面。

果然只有孫霆一個人在硃紅色的亭子里坐著，無風，亭旁的大樹枝葉卻在簌簌抖著，似被疾風細雨吹打。

四周高牆環繞，除了這個亭子和大樹再也沒什麼遮擋物，大門離這也不算近，那個女孩子怎麼會憑空消失？

雪紡滿臉都洋溢著笑容快步走向前去，將手裡的食盒打開，端出一碗冒著熱氣的湯，湯是綠色的，濃稠的，但詭異的，月光一映，表面一層又似乎變成紅色了，空氣里也散發出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他們抱著坐在一起，雪紡笑著將手裡的湯小心地餵給孫霆，聰靈臉皮甚薄，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過頭不去看，我則一直看著雪紡手裡粘稠的湯。

這是什麼做的湯？怎麼這麼古怪？

我上前幾步打算看得仔細點，順便聞得清楚些，沒想到我剛往前走了兩步，孫霆原本低到快埋在雪紡脖子里的頭猛然抬了起來，一雙眼睛也變得寒光四射，說是萬年冰山都不能描述那眼神的無情與殘酷——

那不是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