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離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停下來，意識也漸漸恢復，他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人看見他後都見鬼似的逃跑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已經完全染成了鮮紅，是一雙刺眼的血手，一襟上也沾染了大片的紅色，帶著濃重的甜腥氣味。

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堪，他飛快地跑進了一條狹長的小巷，小巷很窄且不見天日，幾乎只能容納一人行走，正好給他提供了一個天然的藏身之地。

杜離頹然地背靠牆壁坐下，剛剛發生的一切影影綽綽地出現在他的腦海，漸漸形成了一段稍顯模糊的回憶，但足以讓他打上一個大大的冷戰，腦海中也響起了一道清甜的嗓音，是夏紫玉的嗓音，那個聲音帶著淡淡的慍怒，讓他趕快回去，繼續為她的長生不老而效力。

他抱住了自己的頭，彷彿這樣就能將那說話人的喉嚨扼住，但是卻事與願違，那聲音越來越大，直到整個世界都像是回蕩著夏紫玉的聲音，杜離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又不知過了多久，杜離在一陣寒冷和潮濕中醒來。

此刻，天空中下起了淅瀝瀝的小雨，雨聲落在地上發出了嘩嘩的清響，想極了老天給地上生靈唱的安眠曲，一切都顯得安詳和寧靜，杜離恍惚地聽著雨落下的聲音，心中的念頭也有了動搖。

一陣沉重的腳步聲讓恍惚中的杜離抬起了頭，腳步聲也停了下來，他看見自己眼前站了一雙穿著西褲的筆直長腿，他順著那腿向上看去，看見了對方的面目後有些失望地說道：「我本以為是大哥，不過如果是他的話，可也不會同意我接下來要做的事吧！」

吳秋雨並沒說話，在這細雨之中，他只是靜靜地等待著杜離的下文。

「只有你一個人嗎？」

吳秋雨無聲地點了點頭。

杜離慘笑一下：「看來我永遠都得不到救贖，就這樣吧。」

他從懷裡掏出了兩塊碎掉的半環形玉佩：「這是當初大哥用來封印我的鑰匙，一旦封印的門被打開，鑰匙便不再是鑰匙，而會成為一把劍，這件事連夏紫玉都不知道，只有我和當初的大哥知道。」

「動手吧！」杜離繼續說道：「連我自己都不能殺了自己，只有和當初的大哥修行同種法術的人才能用這把劍殺了我，殺了我之後，媽媽也會隨我一起死去，這個世界就太平了。」

吳秋雨皺著眉頭，輕輕問道：「你真的想好了嗎？」

「嗯。」杜離垂下了頭：「其實我也存了私心，總想找到其他的辦法能夠便會正常，可就算正常了又能怎麼樣呢？我做過的壞事，就算不是出於我的本心，但那也是的的確確是我做出來的。」

「你死了，他會很傷心的。」

「我要是不死，會有更多的人傷心，之前的景象，你不是看到了嗎？下手利落點，直接將兩塊碎玉插進我的胸口，插進我的心臟，我的身體會隨著我的死亡迅速腐爛。」杜離說了最後一句話：「別讓他知道這一切，就讓他以為我就這樣消失了吧，前世終究是前世，我不該再眷戀著他，耽擱著他了，我也要有，自己的選擇。」

遠在天津的夏紫玉突然感到了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讓她不由得摔倒在地上，四肢百骸也變得空空蕩盪，彷彿她所修鍊的一切都隨著這陣疼痛消散了。

「不要，不要！你難道寧願和我一起死嗎！」夏紫玉的臉上也經徹底沒了活氣，她到死也不知道杜離是如何摧毀二人之間的咒語。

杜離抬頭望著天空，臉上依舊掛著慘淡的笑容，他在這座不知名字的小城結束了性命，但他至死心中都是平靜祥和的，烏蒙蒙的天空已經開始放晴了，天空潔凈如洗，他懷揣著希望，感覺自己彷彿成長為了真正年紀該有的模樣，他是一個幹幹凈凈的青年，沒傷害過任何人。又彷彿回到了童年，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沒遭遇過任何苦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