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嗯～」

顧羽是被疼醒的。

他做了個夢，夢裡一片昏暗，看不清事物，唯有恥辱與疼痛交織，身體隨著浪潮起伏。

顧羽清醒的知道自己在經歷著什麼，他掙扎著醒來，醒來便是更清晰的疼痛。

昨晚的一切，歷歷在目，他什麼都沒忘。

顧羽緩了緩，偏頭接著昏暗的床頭燈打量著身邊熟睡的男人。

男人面部輪廓分明，鼻樑高挺，凌厲的眉毛下雙眼完彎成好看的幅度，是個顧羽再平時見了也會多看兩眼的大帥哥。

哼哼，不虧。

顧羽自我安慰的想。

欣賞完旁邊人的睡顏，顧羽小心翼翼的掀開被子下了床，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房間。

凌晨的酒店大堂里，除了值班的前台，再沒別人，但前台依舊保持著職業的微笑，看見穿著怪異的客人向她走來，也沒露出異樣的表情。

她像個被設定了程式的機器人，無差別的向客人問候，「先生您好，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您的嗎？」

顧羽提著明顯不合身的褲子，一瘸一拐的朝前台走去，「請問可以借用一下電話嗎？」

前台伸手示意旁邊的座機，依舊保持著微笑，「可以的。」

「謝謝。」

顧羽播了三遍，在最後一遍就要掛斷的時候，對方才接起來。

「大哥！大姐！這才幾點啊，你們就開始上班了？不好意思，你們有狼性，但我沒有，我有需求，但我就不找你！」

「馳也，是我，顧羽。」

宋馳也一接起電話就突突突的說個不停，顧羽腦子裡本來就暈乎乎，差點沒反應過來。

「顧羽？」

「嗯。」

宋馳也看了看熒幕上的號碼，又看了看手機上的號碼，是個座機號沒錯。

「你大半夜的拿個座機給我打電話？」

顧羽苦笑:「這是人家酒店的座機，我……身上什麼也沒有。」

「酒店？你去酒店幹嘛？」

「一言難盡，我在希皇，你幫我打個車到你那裡，好不好？」

希皇！宋馳也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希皇是全A市最貴的酒店沒有之一，以顧羽的財力就算是住酒店也不可能住得起希皇，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你又被你經紀人坑了？」

顧羽眉心苦澀，「嗯。」

顧羽聽到那頭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宋馳也說:「你等著，我馬上過來。」

「你過來幹嘛，給我打個車就行，我沒手機……也沒錢。」

昨晚從肖達房裡醒來的時候，他身上就穿了件浴袍。

衣服或許就在旁邊，可是那時候他一心只想著逃跑，根本沒注意，然後……

所以，他就只能把男人的衣服穿走了。

男人比他高了近一個頭，身材也比他好很多，所以這身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小孩子偷穿爸爸的衣服，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也難為前台小姐姐素質專業。

宋馳也加急給他叫了輛專車，把車型和車牌號告訴顧羽，「地圖上顯示司機大概還有十分鐘到，我讓司機到了後把車停酒店大門正中央，打開雙閃，你注意著點。」

「好。」

兩人正準備結束通話，前台突然出聲:「先生，這個座機是可以回播的，您可以到那麼休息區等待。」

前台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顧羽決定收回說她是機器人的話。

就算是機器人，她也是個心地善良的機器人。

顧羽由衷的感謝:「謝謝你，你是個人美心善的好姑娘。」

前台回以微微一笑。

十月底的A市，白天還不算太冷，但凌晨就不好說了。

顧羽身上只穿條長的離譜的西裝褲和一件寬到漏風的工裝襯衫。

遠遠的，就看到小區門口有個人影不停走動，是宋馳也。

車上，顧羽原本就紅腫的眼眶瞬間變得更紅了。

看清駛過來的車子，宋馳也朝著車子停下的地方走去，顧羽從車裡出來，就撲向他：「馳也，我好難受。」

宋馳也皺起眉頭，有一大堆的話想說，想問問顧羽腦子裡裝的是不是豆腐渣，想罵人，想爆粗口，但最後什麼都沒說出口，脫下外套披在顧羽身上，低聲道：「先回家。」

宋馳也和顧羽是大學室友，也是彼此在這個城市最好的朋友。

因為都是外地有，大一開學兩人便一起去辦了手機卡，號碼只有最後一個數字不一樣。

宋馳也比較活潑，見誰都要宣揚他和顧羽用的是情侶號，直到知道了顧羽的性取向。

雖然性向不同，但並沒有影響到兩人的關係。

大學畢業後，兩人也一直保持著聯繫。

宋馳也和顧羽幾乎同時簽約了經紀公司，但不是同一家。

兩人境遇不同，但目前處境相似。

宋馳也簽約公司後，和同期的另外兩個藝人一起被分配到同一個經紀人手裡，而且經紀人原本還帶著兩個三線。

這段時間，其中一個三線勢頭真猛，運作得當的話，有很大的機會直衝一線，所以經紀人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那個三線身上，根本沒時間搭理他們這些新人。

顧羽倒在宋馳也的床上呼呼大睡，醒來時天已經大亮了，而他睡的地方也變成了醫院的病房，宋馳也坐在旁邊，抱著手，一張俊臉拉得老長。

「醒了？」

「嗯，別這樣，看你這表情我會懷疑我自己是不是命不久矣。」

「是啊，差點就燒死在我床上了，你沒看見那些醫生看我的眼神，就差直接指著我的鼻子渣男了。」

顧羽無奈的笑了笑：「對不起，又麻煩你了。」

宋馳也一邊扶顧羽坐起來，一邊道：「咋倆誰跟誰啊，別說這些。你餓不餓？我買了粥，放在護士哪兒的，我去給你拿過來。」

宋馳也不說，顧羽還不覺得餓，宋馳也一說，顧羽就覺得自己餓得不行了：「好。」

顧羽喝了粥，感覺身上好多了，心情還不錯，反倒是宋馳也馬著一張臉，情緒很低。

顧羽不由得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宋馳也白了顧羽一眼：「沒事，我就是想罵你幾句，又覺得你太可憐了。」

顧羽笑了笑：「罵吧，我受得住。」

宋馳也嘆了口氣，「算了，罵你有什麼用，你是傻了點，但歸根結底，是那群人太壞了。你說博娛每年進進出出那麼多藝人，怎麼就沒人豁出去告他們呢？」

顧羽臉上蒼白的笑意淡去，面無表情道：「以前沒有，但現在有了。」

宋馳也一驚，抬頭道：「我就說說而已，你別犯傻啊。」

他希望有人能站出來對抗博娛，但他絕不希望這個人是顧羽。

因為對抗不一定能毀了博娛，但一定會毀了站出來的那個人。

顧羽苦笑了下：「馳也，我不打算在娛樂圈裡待了。」

宋馳也瞪大眼睛看著顧羽，顧羽的遭遇在他腦海里一一閃過，宋馳也心裡頓時升起一股無力感。

他好想勸顧羽別放棄，顧羽最喜歡作秀，也最有作秀天賦，他不該被埋沒。

可是就算他留下來，就一定會有機會拍戲嗎？

宋馳也突然握住顧羽的手，「顧羽，再考慮考慮，別衝動。」

「嗯，」顧羽點頭道：「我也捨不得放棄，但是，或許我本就不是這個圈子裡的人，也註定跟這個圈子沒有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