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年前
小說: 偏態 作者:黑楊樹 字數:3000 更新時間:2022-04-26 06:36:05
危隱身體往後退了退,給穆少英掖好被子,不讓半點涼風吹到穆少英的身邊,這才起身走出去。
穆少英忍不住蜷縮了一下。
被窩裡的溫度好像在危隱離開的那一剎那就變涼了許多,不再那麼溫暖,不再那麼舒適。
身邊也沒有了可以讓穆少英抱著,恆溫並且手感上佳的抱枕。
似乎有了那麼一點點的空虛。
穆少英無言伸手,拉起被子來,蓋住了自己的腦袋。
這叫什麼事啊。
緩緩走出卧室的男人和自己內心裡的另一個他聊了起來。
淮穩:『他五年前......也是這樣嗎?』
危隱回憶了一下,嘴角便忍不住泛出幾分笑意,『對啊,嬌里嬌氣的,像是一隻小貓兒。』
淮穩沉冷地道:『那你要記得,現在已經不是五年前了。』
危隱嘴角上揚的笑意僵硬了,他守住笑弧,從裂開牆露出來的雪櫃里取出了一隻淺黃色橙汁味的營養液。
他不在意。
穆少英等到了危隱拿來的營養液,喝了下去後,肚子里便沒有了餓意。於是穆少英躺回了床上,安安靜靜地,試圖再來一點睡意。
腦子好睏。
可偏偏睡不著。
是身邊男人躺著的存在感太強烈了嗎?
穆少英忽然在這一刻時,想要將危隱與他身體里的另一個他驅逐出他的房間。
最好趕出這座房子,永遠地趕走,離自己身邊遠遠的。
從自己世界裡消失。
可眼球在眼眶中滾動了一下,陽光從窗外穿過玻璃投落在穆少英的床頭牆上,窗外的杏花已開,斑駁的花影彷彿有繽紛的香。
陸離的點點光,身後的男人伸手,為穆少英遮擋了光。
穆少英閉上眼睛,光被遮走,可是,卻仍然睡不著。
他忽然開口,不知是在和危隱說,還是同自己說:「我們回不到5年前。」
危隱輕輕拍了拍穆少英的肩背,窗簾安靜無聲地拉上,一切光隱沒,「那就重新開始,好嗎?」
穆少英不回答。
穆少英也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為什麼要這麼為難他?
危隱也不在意穆少英的拒絕回答。
在所有事都沒有板上釘釘時,他都有機會力挽狂瀾。
所以,他還有機會。
「鈴鈴鈴~」
穆少英捂住自己的耳朵,皺眉,不想聽這鬧騰的聲音。
危隱忽然之間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很不好,很不好。但是危隱強行壓下心裡的不好預感,假裝善解人意地開口:「是有人給你打電話嗎?應該是什麼急事吧,是否......需要我幫你接一下?」
穆少英抬起手,貼在手心裡的光腦光芒微微,一個出乎意料的名字讓穆少英拒絕了危隱的好意。
——『芙蓉雨』
危隱瞄到了一眼通話名字,有些疑惑,這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人的名字。
心裡不妙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好像血液里有什麼危險至極的瘋狂在躍動著,尖叫著告訴他,趕緊制止。
危隱握緊了拳頭。
藏著的拳頭越握越緊,蒼白的骨節幾乎要突出手背上的皮膚。
淮穩也在危隱心底輕輕告訴他。
『不。』
『絕對不能阻止哦,一定要聽下去。好好地聽一聽這個名字背後的人是誰,這樣才能更好地應對......』
他的話里充滿了惡意的尖刺,淮穩似乎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看起來就像個戲名一樣的名字背後到底隱藏了什麼樣的人。
於是淮穩幸災樂禍。
於是淮穩等待著一出好戲。
即使淮穩知道,危隱絕對不會對穆少英做什麼。
無論這一通電話背後到底是誰,到底要和穆少英聊些什麼。
穆少英坐了起來,他抬起手,接通了這一個電話。
「——少英,」
來人的第一句話,就讓危隱的心臟止不住地一縮,好像有一隻巨大的手掌緊緊地篡住了危隱的心臟,狠狠捏緊。這麼親昵的喊叫......這個人和少英是什麼關係?
穆少英身邊的危隱。
完全不在乎。
「芙蓉雨。」
穆少英皺著眉,看了看時間,問,「今天是工作日。」
不好好地上班,老老實實地做實驗,給他打電話幹什麼?
芙蓉雨委屈的聲音充滿了思念,溫潤儒雅的男人對他小男朋友這麼久,沒有半點想給他打電話,想去找他的行為感到了幾分失落,「我想你了。」
穆少英眉心一跳。
身邊的危隱已經整個人都僵硬了,刷地一剎那,苦澀發麻的感覺從頭皮蔓延到了全身。危隱呆住在原地,怔忡地看著穆少英,久久不能回神。
淮穩在心底嬉笑,『你都進去了五年,總不至於還以為,穆少英他從來不會去找別人,就像是你對他那樣——守身如玉吧?』
一字一句,刻骨盡廢的扎心。
危隱抓緊拳頭,安安靜靜地把身下的床單抓出了幾個大洞。
但危隱他仍然安靜地聽著。
沒有出聲打擾穆少英,半個字也沒有。
穆少英也沒有回應芙蓉雨的思念。
對他而言,利益永遠高於一切感情——所以,做實驗的芙蓉雨對穆少英而言才是最好的男朋友。
至於芙蓉雨的思念與愛意,那沒有太重要。
「知道了,你的實驗都做完了?」
芙蓉雨嘆氣。
「做完啦。」
男朋友事業心太強了,就是這點不好。
「少英,我請了一段時間的假,能去找你嗎?我們已經兩個月沒有見面了。」
穆少英未曾拒絕。
他看向危隱,抬眸時冷冽的眸光清湛,沒有任何裝飾的情意,「可以。」
危隱對上穆少英的眼神,彷彿感受到了最初,他分裂出淮穩這個人格之時,想要殺死淮穩,卻被淮穩用無數蛛絲包裹著,想要兩人同歸於盡的窒息。
但那樣的窒息只是生理上的,身體上的,危隱仍然還有一點活著的意志,於是也並不覺得多麼痛苦——只需要掙脫蛛絲的包裹就可以。而現在的這一份窒息,卻是從心臟里浮現的,彷彿心臟要被捏碎了一樣,於是肺也不能夠呼吸,從內而外的窒息。
如此令危隱恐懼。
淮穩輕輕說,『危隱,把身體讓給我,我不會讓我們之間有第四個人出現。』
『不能殺了芙蓉雨。』
危隱一刻之間就意識到了淮穩到底要做什麼,但是如果殺了這個打來電話的傢伙,少英他會傷心的,所以不能那麼做。
淮穩低聲呵呵地笑起來,鼓動的笑聲包裹著厚重惡意,在危隱的胸膛里跳動,也鼓動了他心裡的惡意。
『別忘了,我還有傀儡絲。』
『我還是傀儡師。』
危隱沉沒入身體的深淵裡。
『好。』
如果是傀儡,他可以容忍。
他可以勉強容忍的。
淮穩怪笑著猖狂地露出與危隱絕對不同的笑意。
他看著穆少英的背影,聲音仍然溫順。
「需要我躲避嗎?」
起身下床的穆少英回頭俯視,「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別在我這裡呆著。」
淮穩輕輕應聲。
「好哦。」
穆少英詫異回眸,卻看不出有什麼不對。
危隱的表情一如剛才,乖順聽話得像是一隻忠犬。
應當沒有什麼不對。
穆少英如此想,既然危隱要離開了,那也就沒有什麼不好的了。
穆少英走進衛生間洗漱。
危隱無聲無息地離開房子,卻像是一隻蜘蛛,隱藏在角落裡,安靜地織起蛛網。
等待獵物。
一輛汽車飛速而來,穩穩——熟門熟路地停在了穆少英門前車位上,慢條斯理的男人走出,風衣、馬甲和金絲眼鏡,完完全全就是網路之上「斯文敗類」的代表模樣。
穆少英從窗邊低頭看。
已經完全沒有了危隱的身影,看來這傢伙做事還可以。
算他老實。
芙蓉雨走到穆少英的門前,房子里的陰影角落裡,飛速至極,又輕柔細軟的一點白光射中了芙蓉雨的後頸。
『多久能夠控制他?』
危隱問。
淮穩笑嘻嘻的,輕聲細語,甜膩得讓人發慌。
『他有點力量,估計要等個半小時吧。』
危隱在內心深處皺眉。
半小時......
夠做很多事情了。
淮穩嗤笑,『你以為是都像是你一樣,滿腦子小黃...片啊?』
然而不到十分鐘,房子里那讓人無比熟悉的喘息聲便剋制不住地輕輕響起。
耳朵尖得不行的淮穩和危隱:......
淦!
「要不要做?」那斯文敗類喘息著,聲音沙啞朦朧,誘人犯罪。
穆少英拒絕的聲音讓淮穩和危隱竟然感動了一瞬。
「不行。」
芙蓉雨疑惑,撫著穆少英腰肢的手穩穩停住,既然穆少英不想做,那麼他是不會逼迫他的。
只是,「你不想念我的味道嗎?」
才和危隱做了一晚上的穆少英一點兒也不想念。「我才忙完工作,有點困了。」
「好吧。」
芙蓉雨遺憾嘆氣。
他親吻著穆少英的額心,「那明天?」
穆少英閉上眼,思索了一下,吃點藥的話,明天痕跡應該是可以遮掩一部分了。於是輕輕頷首,「行。」
芙蓉雨便抱了抱穆少英,走進廚房,「最近新學了兩道菜,嘗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