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凌晨四五點的時候，天空忽然起了驟雨，而且一下就是將近兩三個小時。

李章因為這腿在下雨天會疼的毛病所以從下雨開始就一直沒有睡著，而是輕輕的捶著自己的腿。

這天氣，讓李章想起了十多年前他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經歷了家裡人被日本鬼子屠殺殆盡只剩他一人的情形。

那也是一個大雨天，他和黎明兩個人因為貪玩跑到了以前從未涉及到的領域，後來找不到路回去了，他們就在一個山洞裡避了雨。

等他們回去的時候才發現滿城的百姓都被日本人給殺了，就只剩他們兩個人因為找不到回去的路而躲過了一劫。

他們兩個後來只是簡單的處理了一下自己家人的屍體，便去了北平當兵；再後來因為種種原因，黎明去了長沙，而他繼續留在了北平。

原本兩人因為種種原因很少聯繫，甚至連書信都很少寫，也沒有互相打聽對方的消息，因為他們都清楚的知道一旦書信在途中被日本人給截胡，哪怕是一點點的信息也會被日本人察覺到蛛絲馬跡的痕跡。

直至最近，他因為從前線撿回了一條命的事情被遠在長沙的黎明知道以後，就寄給了他一大筆錢，雖然沒有書信電報，但想來是為了讓他日子能夠好過一點吧。雖然軍統撥的錢夠用，但也不至於大手大腳的。

不過這也間接地讓軍統有些懷疑他，甚至三番兩次的派人來套話，以為他跟日本人勾搭上了。

這家醜國恨的日子，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李章如此想著。

十點過一刻，這張景霄才慢吞吞的從床上起來，簡單的洗漱了一下就跑去吃早飯了。

「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沒去大哥那裡？」張若霄在院子里澆花的時候看見了正往廚房走的張景霄。

「沒呢二哥，你今天不去教書怎麼在院里澆花？」張景霄反問他二哥。

「今天學生們休息，我還去教什麼書？倒是你明知道今天要去司令部還敢遲到，仗著你大哥在司令部是大官就這麼無法無天啊？」張若霄說了他兩句。

「哎呀二哥！就這一次！我吃完早點立馬就去。」張景霄立馬跑了。

張若霄嘆了口氣，他和大哥怎麼就攤上了這麼一個弟弟呢。

張景霄終於在司令部吃飯的點趕到了，還好巧不巧的被他哥張成霄叫去辦公室罵了一頓，才去自己的職位那裡報道。

張成霄說是給自家弟弟弄了個記錄口供的活兒，其實也沒讓他幹嘛，就讓坐他在一個工位上，記錄今天到了什麼犯人，關在哪個牢房，今天誰誰誰來提審什麼犯人。

「呵說是給我安排一個輕鬆的活兒，就這活還輕鬆？這活一下子來了誰要提審犯人，一下子來了哪個家裡人要見犯人的。是要忙死我啊。」張景霄不滿。

「知足吧兄弟，其他幾個弟兄們幹的活都比你多，有的還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相比之下你這活兒還算好。」一旁整理資料的弟兄跟他說道。

「'哎兄弟你叫什麼？晚上一起去歸元樓喝一杯去？」張景霄見他旁邊這兄弟是個好相處的人，立馬開始約人晚上一起吃個飯。

「我叫曹陽，好啊不過我待會兒有事要出去一趟，你放工以後別急著走，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超過半個小時沒等到我你直接去歸元樓等我。」這位曹陽倒真是個好說話的，立馬就答應了。

待曹陽走後，張景霄也沒事，昨等等沒人來提審犯人，又等等沒犯人進來，便直接進了他大哥的辦公室。

「來幹嘛？沒事可不能擅離職守，給我回去待著去。」張成霄不用抬頭就知道，這麼囂張不敲門就進來的只有他這麼一個弟弟了。

「別啊，大哥那個李章是個什麼樣的人啊？你對他了解多少。」張景霄問。

「也不算很了解吧，怎麼了？」張成霄一頭霧水，不知道他這個弟弟想幹嘛。

「我就是想問問他這個人怎麼樣，有沒有叛國的可能，萬一我們冤枉人家了呢？」張景霄一臉真誠的看著他大哥。

「這個我說不準，反正以我對他的了解是這個人雖然有時候有點固執，但不會做這種事情。但是保不齊他會幹，你也知道很多人都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張成霄想了一下，如此說。

「也是，他跟那個黎明的關係，挺讓我好奇的。什麼樣的關係能讓這麼久不聯繫的人給他轉那麼大一筆錢。」張景霄又開始好奇這兩人的關係。

「你別管那麼多了，趕緊回到你的位置上去，一天天的正事不幹竟想些別的。」張成霄沒讓他打聽那麼多事情，直接轟他回去。

張景霄默默哦了一句，然後老老實實回去了。

張景霄回去以後這是昨等右等的，好不容易捱到收工的點就立馬跑去歸元樓訂位去了，笑話讓他在司令部再等半個小時是不可能的。

不過好在是在歸元樓等了沒多久就等到曹兄弟了，兩個人點了幾道菜就喝了起來。

「這兩位客人，待會兒有戲班子過來，需要幫你們把簾子拉開嗎？」此時一位店裡的服務員過來說道。

「哪個戲班子？」張景霄問了一句。

「陳戲班，今日是京城最有名的角梅若白過來唱戲呢。」這歸元樓里的小二倒是挺聰明的，直接報了梅若白的名字。

「那掀開吧，順便讓他唱完過來喝兩杯，就說是張府的人請他來的。」張景霄叮囑了一句。

「'他這麼一說人家真的會來嗎？坐到他這種位置的角都挺難請的吧？」這曹兄弟一看就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麼關係。

「他會來的，相信我。」 張景霄淡淡的說了一句，彷彿讓梅若白來喝酒是給他面子。

曹陽小兄弟平日里就很少看戲，更別說像是梅若白這種角了，所以就直勾勾的看著梅若白，心都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哎哎哎，這就看傻眼了？」張景霄逗他。

「你還別說，這梅若白唱戲確實有一種不一樣的感覺。好像能把人的魂給勾了去。」曹陽毫不忌諱的說，反正也沒什麼人能聽去。

「沒見過世面。」張景霄笑罵了一句。

等戲唱完了，曹陽感嘆到這時間怎麼過的這麼快的時候，有個姑娘直接進了進來。

「哥哥～若白哥哥說他待會兒就來。」是若喃這姑娘。

「喲，今天若喃妹妹怎麼也來了，想我沒？」張景霄倒是有點意外。

「我今天是來打雜的！好幾天都沒看見哥哥你了我好想你。」若喃這丫頭是真的像個男孩子。

「哈哈哈哈最近忙好久都沒來找你們了，你不要怪哥哥。」張景霄笑道。

曹陽一看這情景，不用猜就知道這幾個人是認識的。

約莫十幾分鐘以後，梅若白推門進來了。

「不好意思景霄，我剛剛在換衣裳。」梅若白為自己的來晚道歉。

「沒事，讓你查的事情怎麼樣了？」張景霄示意他說。

「這個李章是從旅順來的，一家人都被日本人殺了，所以不太可能叛國。這個黎明的情況跟他是一樣的，而這錢是黎明給他的，雖然不知道是要幹嘛。但應該不是什麼叛國的事情。」梅若白將自己查到的事情告訴了張景霄。

這倒是張景霄所不知道的，李章一家被殺一事很少對軍統里德的提，唯一知道的幾個現在都不在司令部，所以他哥要查李章很正常。

而曹陽嘛，雖然也知道有李章這麼一號人物，但是頭一次聽到關於李章以前的事情，還是有點心疼這人。

「這人原來沒什麼問題啊，那我回去跟我哥說一聲。辛苦你了，這是給你的。」張景霄給了梅若白一筆錢，雖然他跟梅若白關係好但是也不能老讓人家白給他打聽消息。

梅若白沒跟他客氣，直接收了錢，還給了若喃一部分，並且叮囑她不要亂花。

這麼幾個人喝了兩杯酒在聊了幾句，表面看來真的只是過來喝個酒的樣子，然後便各回各的住處了。

「怎麼一身酒氣？幹嘛去了？」張成霄見自家弟弟一放工就跑沒影，然後現在才帶著一身酒氣回來就忍不住想罵他。

「去歸元樓喝了兩杯，對了大哥我調查到李章的事情了。」張景霄說。

「哦？說來聽聽。」

「這李章和黎明的家裡人以前在旅順的時候都被日本人殺了，然後他們兩個跑北平來進了軍統，不過對軍統的人幾乎都沒說過這件事。只有他們兩個剛進北平幹活的時候對幾個一起幹活的夥計說過。所以軍統的人不知道很正常。然後後來沒兩年黎明因為其他原因去長沙了，兩人也沒怎麼聯繫但當他知道李章的情況後就給了錢給他，你是後面跟李章認識的所以不知道正常。」張景霄把了解到的情況說了「而且這兩人在軍統的時候也表現的一般，私底下關係卻很好。」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軍統查不出來什麼有用的消息。明天我把這事寫個報告交上去。」 張成霄看起來不想在繼續追究這件事了，雖然現在這個情況對於很多事情必須得查清楚以免出現叛徒，但是繼續追究下去也沒啥意義。

「對了，咱們讓梅若白幫了這麼多次忙，你回頭記得請人家吃頓飯什麼的。」

「知道啦哥，已經給過好處了，這種事情我不比你清楚啊。」

「知道就好，趕緊睡覺去吧你，明天要讓我在司令部看見準時到你的，不然就打斷你的腿。」

「知道了哥別在說了，我明天一定會準時到司令部的，哥你也早點睡吧，別一天到晚的不是打斷我的腿就是要揍我了。」

「知道你還不去睡覺？你要是哪天真的聽話一點了不讓這一家子人為你操心我才懶得過來揍你。」

「真別念叨了大哥！我去睡覺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