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高鷹是昆明國戰神，他的父母凌騁池與薛厲男曾為先皇開疆闢土，邊疆擴至同師以東，北之揲榆。將附國大將黃龐數次逼退，大敗逃走。征戰十幾載，戎邊十載，最後雙雙戰死沙場。

凌高鷹自小跟隨父母，經歷大小戰事，九死一生，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人。他這次回京，百姓夾道歡迎，回來又要立刻進宮面聖。

紀重華也一早進宮了。銀絕捏碎糕點喂著池裡的幾尾魚，心中瞭然此次進宮必然要談很久。

來年的戰事，糧草，兵馬，附國動作……還有紀重華調查的細作，盤根交錯，每一步都容不得出錯。

銀絕將最後一塊糕點捏碎撒進池裡，幾尾魚爭先恐後爭搶……

這水是要更渾了，利箭樓要出現，樓昀那邊恐怕不太平；姚盛要攪渾商界趁機站穩；凌高鷹突然回來，恐怕背後還有什麼目的。

水渾了才好，千絲萬縷，那一頭就不好抓了，也就有更多機會。

申時，紀重華方從宮裡出來。紀罕眼尖，忙掀開轎簾，待紀重華入轎這才放下。

轎夫抬著轎子返回紀府。

轎子搖搖晃晃，紀重華捏了捏眉心，雙眸忽然變得銳利。

他在御書房見了凌高鷹，又與皇上、白丞相談了戰事與埋伏的細作。逍遙館的極樂池牽連甚多，雖可用兵但不是時候，未免打草驚蛇，只能先放著。朝中進入極樂池被監視的官員，行事作風驕奢，官官相護，竟也揪出不少腐敗1官1員。

白沈為皇上出謀劃策，又看了他呈上去調查的罪證，先將對方左膀右臂卸下，明升暗貶到遠一點的地方，再來對付京都內幾大家族，其中便有龐家——那次他給榮肅看的便是龐家罪證，龐家有榮肅對付，但其他幾個家族……

新皇登基，未鞏固政權，曾安撫幾大家族，選了千金入宮，可皇後位置一直懸空，後宮內也是勾心鬥角。這幾家族為了皇後之位是明爭暗鬥，何況幾家勢力都不容小覷。

若幾大家族倒了，勢必會有新的勢力上來。如此大的動作，附國必然趁虛而入，而他必須要儘快找出逍遙館背後的人，連根拔起。

忽然他眼角餘光發現什麼，紀重華朝自己衣袖內一摸，抽出了一張信條，上面字跡端正娟秀，寫著'利箭樓'三個字。

什麼時候放進他衣袖內的？又是誰放的？紀重華微微皺眉，他竟然一點也未察覺。但他此刻不是更在意誰放的，而是上面的三個字——利箭樓。

這是門派亦或組織？但既然對方提醒他，這利箭樓必然不簡單。

紀重華兩指夾著信條，在三個字上來回掃視，似是洞穿這背後的隱秘。

轎子在紀府門口停下，此時已日暮時分，家僕將燈籠里的蠟燭點上。

紀重華並未下轎，吩咐紀罕：「再準備一頂轎子，去請銀絕出來。」

「是。」紀罕進府吩咐了轎夫一聲又忙去請銀絕。

銀絕今日呆在鯉魚池餵了一天的魚，紀罕很快找到人，稟報了一聲便領他出府。

轎夫已經等在那裡，紀罕掀開轎簾，待他入轎方放下，吩咐轎夫去將軍府。

紀府與將軍府不過隔了兩條街，不過今晚將軍府內燈火輝煌，鑼鼓喧天。

柳然幾日前就吩咐了管家準備一番迎接將軍，雖是家宴也不能含糊。柳然更是將鴻班請進府，演一出《虹霓關》。

轎子到了將軍府，早已等候的管家立即迎了出來。

紀罕掀開轎簾，紀重華從轎內出來，往身後望去，銀絕也撩開轎簾步出。他等銀絕到了身邊，這才隨凌管家進府。

將軍府未有何布置，但多加了數百盞燈火，家僕穿著喜慶，手裡捧著吃食。

銀絕跟在紀重華身邊，隨著管家引路到了戲樓，尚未進門便聽到鑼鼓聲。

凌管家將二人領到二樓最佳位置，從這裡能看到對面的戲台。桌上早已備了點心茶水，凌管家待二人入座方道：「柳公子在後面換裝了。」

「嗯。」紀重華頷首。

凌管家又道：「紀爺沒什麼吩咐老奴先下去了。」

「去吧。」

凌管家還有其它的事要處理，招待妥了二位留下幾位丫鬟便下去。

凌高鷹未回來，戲就不能開場。銀絕吃著糕點喝著茶水，等了片刻忽然就聽鑼鼓敲響，戲開場了。

「等了許久了？」一道溫和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銀絕抬了抬眸，明白凌高鷹來了。紀重華並未起身，二人多年好友也不客套：「回府就過來了。」

凌高鷹在紀重華身邊坐下，看著台上出場的侍兒者，他一眼認出那是柳然，目光登時變得柔和。

「你回來，柳然也放心了。」

「這些日麻煩你照顧了。」

「你我談什麼麻煩。」紀重華望著戲台，雲淡風輕：「回來路上還順利吧。」

明知故問。銀絕心底冷笑一聲，坐姿端正，看著對面唱《虹霓關》的柳然，侍兒者在這戲中角色最重，玲瓏剔透，嬌小聰明，真可兒也。但銀絕心思不在戲上，指尖摳著衣袖，聽著一旁二人談話。

「對過兩次，對方是殺手，訓練有素，不能得手便退，毫不戀戰，我想捉幾個審問也無從下手。」

兩次追殺的人埋伏在林中和峽口，待他們經過，便團團圍住下殺手，好在他武功極高，又善排兵布陣，才順利逃脫。兩次之後，他吩咐自己帶領的兩千精兵繼續走，他改走水陸。

凌高鷹三兩句雲淡風輕，紀重華可想像到當時的驚險。

戲樓周圍掛著紅燈籠，燭火明滅將每個人神情掩在暗中。

一名丫鬟為三人茶杯注入滾燙的熱水，走到銀絕身邊時，指尖從他肩上擦過。

銀絕側頭，只見那丫鬟長相普通，並未有什麼可取之處。她看了銀絕一眼，倒了水，便又恭敬退到三人身後。

銀絕之前喝了不少水，這時倒想小解，他靠過去對紀重華小聲道了句，紀重華頷首：「去吧。」

戲台上柳然還在唱戲，戲腔婉轉悅耳。凌高鷹突然道：「除了附國你可曾派人去協助我？」

紀重華端茶的手一頓，從這話里聽出弦外之音：「還有人救你？」

…………

凌府的丫鬟領銀絕過去，走到寬闊地方，四下無人，這裡並也無什麼可藏身之處，突然小聲道：「抓到的人想見公子才肯說出背後的人。」

「媚娘去審了？」

「審了，不肯說，他認定背後還有人。」丫鬟垂著頭，二人繼續往前走，小聲稟報：這些殺手牙齦里都藏有毒藥，之前不知道，已經死了一個，還剩一個，幸好阻攔的及時。」

「他這麼肯定，若非利箭樓背後還有人？」推己及人，不難猜測。

丫鬟語速很輕很快，道：「公子，如今我們也只摸到利箭樓一角，要想剿滅，只能查出利箭樓位置，媚娘要奴婢轉告，這個人是唯一希望，不能錯過。」

從這裡還能聽到戲樓傳出的鑼鼓，能聽到柳然在唱：你今不把婚姻望，三尺青鋒一命亡。鋼刀一舉明晃晃，殺呀，殺呀，殺呀！你不殺，待我來殺吧！

銀絕臉色平靜，目光卻望著遠處看不到的黑暗。

戲樓內，凌高鷹頷首，斜飛入鬢的眉毛一挑，雙眸銳利如一把尖刀：「對方人數不多，但個個武功超絕，附國的人出現這些人便出現，如影隨形，似是專門克制這些人，我還以為是你派來的人。」

銀絕覺得有些冷，攏緊了衣裳，對丫鬟道：「殺了那個人，利箭樓的事我會叫紀重華去調查。我們的人手本就不多，這次為了凌高鷹安全傾巢而出，不能再繼續引人注意暴露自己，叫媚娘將調查利箭樓的人招回來，立即收手，隱藏好自己。」

…………

「不是我。」紀重華側頭望著桌上茶盞，目光深不可測，只聽凌高鷹冷冷道：「看來又有一方不明勢力介入。」

「我會調查。」

這無聲的硝煙變數本就多，何況又有一方勢力出現，不知是敵是友，不知對方的目的。

丫鬟頷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