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的人(一)
小說: 當時年少 作者:图藤 字數:2549 更新時間:2019-04-26 09:04:37
銀絕換衣裳時四喜與三元正把銀絕的動向通稟紀重華,又把龐魁差點要強1暴銀絕又不把紀重華放在眼裡說得更是具細無遺。
紀重華捻著手中一串佛珠,聞言道:「龐家一舉一動怎麼逃得過七爺耳目。」紀重華似笑非笑:「也就叫龐魁逞一時口舌之快而已。」
紀重華如此一說,四喜與三元就不再揪著此事不放,二人雙雙退下。
銀絕換了一身月牙白,上面綉著幾朵小紅花。他膚色本就白皙,此時竟添幾分純美。
柳然偷偷趴院子門口看他臨窗描眉敷粉,委實想不透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一雙桃花眼波光瀲灧,一潭秋水,翩若驚鴻,只是看著就能被他柔化了一般。鼻若懸膽,唇角勾著一抹笑意,媚於言語。發間一朵紅花,舉手投足都帶著不可言說的萬種風情。
真真是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銀絕擱下眉筆,朝他望了過來,目光帶笑。柳然不知他如何發現自己,但那笑容溫柔沉靜,令人沉溺。
銀絕起身憑窗而立,笑道:「柳公子。」
「咦?」柳然吃了一驚,但並非吃驚他叫了自己名字,而是吃驚他會叫自己。
銀絕道:「柳公子一曲,座無虛席。銀絕早聞你名聲,卻求不得一票,無緣觀看你的戲。」
女支與戲子,身份都是一樣的卑賤。但他名聲與柳然名聲卻是相去甚遠。
「只是討個生活而已。」柳然忙擺手,挪著小步子靠過去:「我從未見過重華會帶個人回來,你與他是怎認識的?」
柳然用的是'帶'不是'買',很是窩心。銀絕嘆口氣,難怪紀重華會對他好:「他去了逍遙館,我便與他認識了。」不過是他刻意找了衛冕叫他帶紀重華靠近罷了。
柳然驚訝道:「重華從不帶人回來,你是他第一個帶回來的人,可見你對他還是有幾分特別。」
是特別的很。銀絕笑了一聲,攏了攏衣裳,動作優雅風情:「若能在紀爺心中當個特別的人也是銀絕福氣。」
柳然已經走到他窗邊,朝屋內環視一圈,發現紀重華為他安排的院子雖不華貴也有幾分雅緻。他很認真道:「重華重情重義,他是好人,你要好好把握機會。」
他如此熱心關心,銀絕不禁有幾分疑惑,不動聲色道:「銀絕只是個小倌,不敢求一個一心人,何況紀爺如此出色,且不說多少千金小姐心儀與他,任他挑選,紀爺心中也是有喜歡的人了罷。」
「他是有喜歡的人。」柳然說著好看的眉毛擰成一團,好半天才道:「只是已經過去,重華不想任何人談起我也不便與你說,但他如今確實一個人……」柳然嘆了口氣:「他過的並不好,我一直希望他能放下,你是他唯一一個帶回來的人,希望你能好好待重華。」
他與他不過是相互利用,哪日沒了利益便是分道揚鑣之時。有些話銀絕知道對方不想說就不能再多問,他笑道:「我是被紀爺買回來,我感激他,自會真心待他。」
「愛和感激是分開,不能混為一談。」柳然極為苦惱,他覺得自己操之過急,便不再逼迫,而是拿出些零嘴遞過去:「我也沒什麼東西,這些是我買的。」
銀絕哭笑不得,可是手中被塞了兩袋零嘴。柳然眉目彎彎笑道:「五香蠶豆和菱角,不夠我那裡還有。」
「多謝。」銀絕將零嘴放在梳妝台上:「只是我這裡沒什麼東西能送你。」
「啊?不用不用。」柳然擺擺手:「你收了我東西我就可以與你聊天說話,重華忙,這裡沒什麼人能陪我說說話。」
他正愁著進紀府如何套取一些事情,如今有人送上門銀絕來者不拒,漾開一抹笑容:「好。」
「那我們說定了。」
「嗯。」
得了應允,柳然這才離開。鴻班還有幾個徒弟,他要過去教他們。
人一走院子一瞬便空了下來,銀絕掰開一個菱角慢慢吃著。他不愛吃零嘴,但不能拂了人好意。吃了兩個,他起身出了院子,問了路過丫鬟紀重華下落,得知他在水榭亭這才過去。
迂迴曲折的廊橋從水面延伸,盡頭建了一座亭子,掛著簾幕,隨風飄曳。
桌上雙牛銅爐內一縷龍涎香徐徐飄出,紀重華一身家服,撥了撥茶水上漂浮的茶葉,呷茶,方才放下,這才望向他跟前站著的男子,此人眉目端正憨實,是紀沅弟子紀罕。
紀沅被他安排去奚國買馬,紀府如今事務暫且由他管理。
「凡去過極樂池不論官員商賈一律監視,與誰聯繫,說了什麼,一舉一動都需記錄。」紀重華用絹帕仔細擦著指尖上的水漬:「不能遺漏。」
極樂池的事引起聖上關注,官員太多,牽連甚廣,難保其中沒有細作或者哪個官員透露出什麼。紀重華明白,皇上沒有動作是細作尚未找出,暫且先留著。若真動手,極樂池必是第一個查抄。
紀罕應了聲'是',見紀重華看經書,知道他沒什麼吩咐,便退了下去,在廊橋上遇到銀絕,側了身讓路,見他身影從自己面前飄過,朝水榭亭過去。
正翻一頁經書,紀重華抬了抬眼,就見銀絕撩開簾幕,朝他露出明媚笑容:「紀爺。」
「下人沒通知你這時候不要過來?」
銀絕彎了彎嘴角,不答反道:「今日出去給紀府添了麻煩。」
紀重華目光又落到手中經書上:「事情經過我知道了。」
他沒有說銀絕不對,也沒有說龐魁不對,神態淡漠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銀絕摸不清他此時心思,卻聽他又問:「你還有什麼事?」
「紀爺曾答應銀絕一件事,不知紀爺可否記得?」
「館主之位?」
「館主之位我固然想要,但是……」銀絕輕笑,慢慢道:「紀爺可還記得在逍遙館答應我教我識字?」
「你想識字?」
「是的。」銀絕勾唇笑道:「不識字以後怎麼坐館主位置。在逍遙館也未有那個空閑,不知到了紀府,紀爺可還願意教銀絕識字?」
「你想認字,有何不可。」紀重華放下書,叫了家僕將文房四寶取過來。
家僕匆匆去了書房取了筆硯宣紙,紀重華將宣紙在桌上鋪展開,於左角放置一塊拳頭大小,雕工精細的蟾蜍鎮紙,方招呼銀絕:「過來。」
他提筆在紙上寫了'銀絕'二字,筆鋒如銀鉤躉尾,矯若驚龍。
「這是你名字……」紀重華將筆遞於他,銀絕看著躍然紙上的二字,握住筆桿。他下筆很輕,勾時手有輕微顫抖。銀絕側頭望向紀重華,他在看著。在'銀'字最後一筆劃下,銀絕把手伸向紀重華。
狼毫上的墨汁已淡。紀重華看了他一眼,銀絕眼眸帶笑,眼尾微微上揚,一頭灰發,發間的紅花為他添了幾分媚色,但他眸光平靜,令他無法忽略。
紀重華目光掠到他手上,伸手將之左手包住,握著他的手將毛筆在墨汁里蘸了蘸,繼續書寫。
「字代表了一個人,字體為骨,字跡為性,看人看字,皆能看出品性。」
話落,'絕'字靜靜躺在紙上,不如紀重華之前寫的蒼勁有力,也不似那'銀'字虛浮無力,這個字堅毅決然,大有一去不回頭之勢。
二人均望著此字,許久銀絕當先笑出聲:「紀爺寫的比銀絕好看。」
他提筆,不再說一聲,在一旁練字。紀重華撿起佛經翻看,道:「你就這麼練著,明日我再教你兩個字。」
銀絕筆鋒一頓,微微抬了抬眸,笑道:「多謝紀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