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醉金迷，醉生夢死。不過剛戌時，便有大批客人湧進逍遙館。小倌偎著客人，客人摟著小倌，雙手放肆在他身上遊走。

小四守著煙雨橋，裡面傳出曖昧的口今叫，他聽了會兒，這才離開。

銀絕靠著軟枕，闔動雙唇，無聲道：「我與紀重華談妥了，他助我得到館主之位，我要說服你對秦家石碑放手。」

齊冀跪坐在他面前，聞言面上帶了幾分不悅：「放手，不可能，那是秦家祖訓，我不可能放手。」

在勸齊冀之前銀絕早已想到他不會輕易放手，對他說出著番話也不意外。

銀絕皺眉道：「我都能先放手。」他見齊冀緊緊攥緊手隱忍不發，拍拍他的手：「師傅的計劃拖了六年了，不能再拖了。樓昀多多少少知道師傅的計劃，單憑我們之力也不足以對付樓昀，我們必須先與紀重華合作。秦家家訓，先給他……」頓了頓，銀絕輕聲道：「總有一日，會再拿回來。」

「齊冀，我們的財力不足以和紀重華繼續斗下去，我知道為了拖著那塊石碑，你已經儘力。你雖不說，我也知道你和紀重華拖著不讓，已經吃力不已。齊冀，為了資金周轉，我們只能先合作。」

銀絕見他緊咬牙關，嘆了口氣：「師傅不能白死。」

忽然像被什麼打到胸口一般，齊冀登時瀉了口氣，鬆了牙關，鬆了手，怔怔望著銀絕。

「銀川……」

「師傅不能白死，我們也拖不下去了。」銀絕將一絡發綰到耳後：「紀重華可能知道逍遙館背後有人。我與他相談時他刻意壓低聲音，是知道門外有人偷聽。若他查逍遙館，我想他也是需要個人做突破口，無疑，他也清楚我是最好的人選。」

齊冀一聽'紀重華'三字，不免擔憂：「可他依然會懷疑你。」

「對。」銀絕不置可否：「他懷疑我，我也要靠近他，才有更多機會。但這事都是於我們有利。」

齊冀沉默了下來，無疑銀絕說的不錯，若有紀重華相助，他們勝算會更大。他卻無法答應，也不知該如何答應，只是緊緊攥緊手。

手背被輕輕拍了拍，銀絕不再勸什麼，躺下休息。

齊冀看著他，竟毫無睡意，一直坐到天明，待天一亮立即起身離開。

馬車駛回齊府，在門外停下。

車夫下了馬車提醒：「公子，到了。」

齊冀聞言閉著的眼猛地睜開，這才下車。

入夜，逍遙館。

紀重華又到了煙雨橋，屋內春光旖旎，紅浪滾滾，也不知從何時開始。

紀重華眯了眯眼，對他毫不憐惜。

「這就是你要的，我給你。」

銀絕腦中一片空白，紀重華的這句卻清晰聽到。

窗外弦月高掛，屋內曖昧聲才逐漸消去。

一燈如豆，燭火搖曳。

紀重華撿起地上的衣裳穿上，留下銀票走出煙雨橋。

這時的花兒街尚熱鬧，各個青樓門前小倌女女支在招客，調笑與曖昧聲在這條街上交織著，匯成一張巨大的看不見的谷欠望的網。裡面情谷欠，骯髒的交易和機關算盡，都隱藏在這下面。

紀重華才步出逍遙館，忽然聽到一聲斥吒，一道鴻光從眼瞼劃過。紀重華只見一把劍斜刺過來，劍氣破空，發出錚鳴。

劍刺來速度極快又狠辣，紀重華反應迅速，腳步一退，抬腿就朝對方手腕踢去，袖刀劃向對方的臉面，大有要撕開他蒙在臉上的布。

黑衣人忙扭身避開，一劍斜劈，處處殺招。紀重華見他雙目血紅，是不死不休之勢，不敢大意，凝神拆招。

周圍小倌客人早已嚇得躲到一邊不敢出來，只見二人在門口打得難分難解，招招朝對方致命處招呼。

逍遙館的打手不敢上前，小四見此情形，忙去通報銀絕。

「紀重華在逍遙樓門口遇刺。」

「什麼！」

銀絕從床上翻起，一邊穿衣一邊問道：「可通報館主？」

小四道：「這動靜，想不驚動館主也難。」

銀絕背著小四穿衣裳，系著衣帶的手都在微微顫抖著，他竭力鎮定，聲音平靜不叫小四發現分毫不對勁：「館主如何說？」

「由著他們。」

好一句由著，若紀重華死了，對樓昀來說再好不過。他如今是坐山觀虎鬥，隨時會趁亂出手。

銀絕穿好衣裳隨小四去門口，抬頭望去，就見風雨軒那樓昀正興緻盎然看著。

他放慢腳步走到門口，卻見黑衣人劍被紀重華奪去，已落於下風。但他依然抱著必死的決心，掌風暴烈，朝紀重華死穴拍去。

銀絕緊緊握緊手，即便對方穿著黑衣他依然能一眼認出那是齊冀。

在今早他早就想好了，殺紀重華。只要紀重華死了，秦家的仇報了，把公子從逍遙樓接出來，再去實行銀川的計劃。

這個信念在他藏身在煙雨樓窗外聽著裡面聲音時更為堅定。

殺紀重華，一定要殺他。

齊冀雙目如鷲，紅的能滴出血，眼眸里是藏不住的仇恨。但他畢竟武功不如紀重華，又劍被奪，很快被紀重華刺了一劍踢倒在地。

紀重華並不打算殺他，他倒要看看是誰殺自己。

銀絕步出逍遙館，看著齊冀，即便心中擔憂也不能上去，更不能泄露情緒。此時若上去，很容易讓人懷疑他和黑衣人的關係。他應該鎮定，甚至鎮定看著這一切，看著齊冀被殺。

但就在此時一枚暗器朝紀重華背後擲去，殺氣破空而來，勢如劈竹。

館主出手了。

銀絕雖然沒有武功，但經銀川訓練，聽力超乎常人，聽音辨位的本事了得。

暗器朝紀重華背後襲去，銀絕一驚，竟想也未想撲過去替他抵擋。

暗器入骨的聲音，圍觀者俱驚駭然，誰也想不到一個男倌會去擋暗器。

樓昀眉心浮起薄怒，一掌拍在欄桿上，震斷了欄桿，怫然而去。

銀絕看著刺在胸口的暗器，那裡頃刻便染紅鮮血。他臉上露出疑惑迷茫的神情，望著轉過來接住他的紀重華，眼中一片死灰。

怎麼撲過去了？怎麼就去擋了？怎麼還不知死活呢？

為什麼要去擋？齊冀狠狠捶了一拳在地面，雙目里血色逐漸褪去，恢復冷靜。

他想上去，但不能上去。他只能只能眼睜睜看著銀絕被紀重華接住，捂著傷口趁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