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蒼緩緩睜開眼，入目皆是渾濁怪異的顏色，卻叫人生不出什麼懼怕的情緒，空氣中奇異的花香緩緩流動安撫著每一個來者的心緒，恍然間冉蒼竟也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裡是本該的事。

他心神驟然一動，微涼的靈力迅速攀升穩住了意識，若不是瀧早有提示，怕也是不知不覺就跟著將要往生的靈魂們踏上奈何橋。——當然會被排查的陰界執法者拎出來丟回去就是了。他借著特殊方式下到陰界來，估摸著此刻被丟出去想再來也就沒那麼簡單了。

冉蒼緩慢逸散出靈力向著執法者遞出訊息，艷紅的花一晃一晃，花瓣間相互磨蹭，發出簌簌的聲響。

「你不該來的。」

聲音自面前傳來，立在橋頭上的人神色些許複雜，一席墨色長袍暈染開艷紅的色澤，他嘆了口氣，一樣是不認同這種做法：「太冒險了。」

「我有我的倚仗。」冉蒼搖頭上前，他站在這個實際上沒能見過幾次的人面前，頓了下，還是開口直指兩人似乎都有幾分迴避的事情：「說起來，這好像是我第三次見你。」

「是。」塵夢還是點頭，他已經從瀧那得知了前因後果，不免心下嘆氣，卻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想迴避些什麼，「你大可放心……上一世的你並不認識我。」

冉蒼有些意外：「我以為……」

「很意外我為什麼要幫你？」塵夢點破他的疑惑，也像逼自己去直面某些一直不願面對的事，「你是不認識我，但我記得你，千年之前你過奈何的時候，摔了我給你的湯，以魂魄殘缺之身挨著天罰走過奈何——千年來獨你一份，很難不記得吧。」

冉蒼小聲嘀咕：「我還有這麼能的時候呢……」

對自己的吐槽沒逃過塵夢的耳朵，孟婆大人頓了一下，原本想著事已至此實話道出也無礙了，卻忽的什麼攀上心頭，於是將要脫口而出的話變了字音：

「我對你……有些好奇。好奇這樣的天之驕子為何會淪落到這地步——於是我去了解了你，陰界執法者想知道一個人的平生總歸不是什麼難事。

「所以第一次見你時幫你，一來是順應法則驅逐外來者，二來是……我的確感應到了你。」

冉蒼神色有些古怪，他問：「借著身份來做這些事，是可以的嗎？」

「是不可以……但也不是完全不行。」塵夢還是同他解惑，「第一次是魔界引誘了陽壽未盡的人進入陰界，第二次是魔界想調用陰界的能力，只是兩次剛好都是你，我順勢而為罷了。」

冉蒼沉默了片刻，他猶豫著，還是提了出來：「孟……塵夢大人，我很感謝你的幫助，應該說，如果當時沒有你出現，現在我就不在這兒了。」

塵夢看著他，像是在示意他說下去。

「但——瀧應該告訴過你了，我不認為我和千年前是同一者。」

塵夢點了點頭，他看向冉蒼，眼裡儘是認真的情緒。於是他微微牽起唇角，或許是能被稱之為笑的弧度：「是，我清楚。……實際上，飲下孟婆湯的那一刻起前世和今生就已經被分離了，被承接的只有因果，所以你不用擔心我也是因為你的前世而來。」

「我所做的……」他好像有些遲疑，但他還是說了下去，「也只是盡我的職責清掃潛在的威脅罷了。」

「這樣的話，就太好了。」冉蒼如釋重負，一直維持著的弧度終於不再緊繃，是有些釋然的笑。

塵夢不自覺同他唇角彎起，他輕聲道：「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是。」

冉蒼不自覺站直了身體，聲音一併沉了下來：「總要解決的。」

「那麼……」他抬手揮去籠罩在冉蒼身上的陰界氣息，於是屬於冉蒼的靈力出現在陰界之內，彷彿定位一般極其惹眼。幾乎是下一刻，兩人的感知輕微一動，顯而易見是楚陌已經定位到了冉蒼。塵夢朝他淺笑：「祝你好運……我的朋友。」

朋友……嗎？冉蒼頓了頓，欣然接受了這個說法，他點頭：「嗯，祝我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