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船隻與燈塔)
小說: 一生執念 作者:迄今无言 字數:2594 更新時間:2022-03-24 01:41:05
山腳的村莊在裊裊炊煙和雞鳴狗吠中,仿若活了過來一樣,那幾個昨晚醉酒的人還在床上呼呼大睡,單舟抱著本從包里拿出來的速寫本和用筆袋裝著的筆,在村莊裡閑適慢步,在那條還未用水泥澆築的小路,他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像是心靈找到了歸宿。
他找了個幹凈點的石頭坐下,把筆袋攤開,抽取一支筆,翻開,找到幹凈的一頁,思慮一會,便就著從山間吹下來的春風,描摹著眼前的景象。村落、老狗、田埂和各式各樣的人,有抽著煙的老人,有拿著農具的青年,有奔跑玩鬧的孩童,也有聚在一塊說話忙活的女人。
那一瞬,他像是隱入山林的人,執筆繪人間。
「叔叔,你在畫畫麼?」有孩童跑過來,蹲在他的身邊,手裡抱著個小狗,睜著眸子,往他身上蹭。
「嗯。」單舟笑著放下筆,他歪著頭看著那個還沒自己半點高的孩子,蹲著也才到自己的肩膀處,「好看麼?」
「好看。」小孩挪了挪自己的腳,蹭的離單舟更近了些,那小狗毛茸茸的腦袋,靠上單舟的手臂,鮮活溫熱的觸感從手臂傳入大腦。
「那你能畫一個我和它麼?」小孩也歪著腦袋看他,那雙澄澈的眼睛撲閃靈動的光。
「可以呀。」單舟彎起眸子笑道,他的聲音溫柔帶著大人對孩子,無盡的寵溺和包容,此時有風吹過,田埂上秋收還在繼續,風染上了些寒意,單舟伸手揉了揉孩子的腦袋,順手也揉了一下懷中的小狗。
「要把我畫的帥氣一點哦。」孩子跑遠了點蹲下,「這樣可以麼?」他身後是一堵青磚做的牆,牆上滿是已經枯黃的爬山虎,牆下是枯黃萎縮的青苔,一派秋季的蕭瑟,卻又因為他而染上了活力。
他翻過一頁,筆尖在紙張上摩擦,一根根線條落在紙上,糅雜成生動的畫像,畫上的孩子乖巧的蹲在牆根下,懷裡的小狗也乖巧的睜著眼,一切是美好的,充滿了生氣。
他把那頁撕下來,並著口袋裡拿出的兩顆糖果,交到孩子的手裡。孩童歡喜的抱著狗,揣著兩顆奶糖朝遠處跑去,他望著孩子消失在視野之中,才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塵,收拾東西往回走。
半路上,被剛才那孩子攔住去路,小孩不說話,抿著嘴,扭捏了半晌,忽然衝上前,拉住單舟的衣擺,他彎下腰來,就見那孩子把懷裡的小狗一股腦的往他懷裡塞,見著他抱好後,後退著跑了幾步,又像是不放心似的,站的遠遠的朝他喊:「叔叔,送給你了。」
「啊?」他有些哭笑不得,低著頭跟那隻乖巧得不得了的小狗,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單舟伸手戳了戳小狗的腦袋,輕笑一聲,搖搖頭,繼續走著。
等到了院子里,他把那小狗放下,許是年齡小,又怕生,單舟走哪,它便跟在哪,單舟坐到椅子上,它就趴在他的腳邊,小尾巴一晃一晃的。
「哪來的狗?」同行的畫家問道。
「小孩送的。」單舟笑著回答道。
「準備帶回去?」
「嗯,」單舟垂眸看向那隻睡著的小狗,「都送我了,不養好像也不太好,許是跟我有緣吧。」
「養著吧,到時候回去也有個伴,看著挺乖的。」
「是有些。」單舟回答道。
話題又轉回到下午登山的事情上,幾個人說著今年沒有算準時間來,來的有些晚了,山腳的紅楓落了,沒以前那麼好看,下次還是要早些出來,冷一點熱一點也沒事,另一個又說這樣的景色也別有一番滋味,但下次來這裡,還是挑個稍熱一點的時候來,晚上山裡太冷,一把骨頭冷的跟凍上了似的。
單舟心不在焉的聽著,手裡擺弄著手機,給那隻乖巧的小狗拍上一張,在聯繫人上轉了一圈,給齊輝發了去。
『怎麼了?你想養狗了?』那邊沒一會就回了消息。
『可愛麼?』單舟問道。
『還行,沒你可愛。』這種油膩的話,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學來的,單舟輕笑了聲,不可置否的挑了挑眉。
『我兒子。』單舟快速的回道,『今天剛認的。』
『那我給它買好要用的東西,狗糧,狗窩,還有磨牙棒,這個年齡的小狗,應該用不上吧,先買了備用著,你看怎麼樣?』
『我兒子,跟你有什麼關係。』單舟交疊著腳,他躺靠在椅子上,一副慵懶的樣子,隨後覺得少了點什麼,又把那隻睡得好好的小狗抱到懷裡,伸手撩了撩它的耳朵,又捏捏它的爪子。
『當然有關係,有很大的關係。』那邊消息剛回過來,緊跟著電話也打了過來,電話里那人低沉的笑聲先入耳,緊隨其後的是帶著溫柔的問話:「什麼時候回來?」
「我還沒玩夠。」他捏著小狗的耳朵,嘴角含著笑意,小狗在他懷裡蹭了蹭,愜意的又閉上眼睛,「你覺得那個小狗怎麼樣?」
「好看,眉清目秀,可愛的很。」那話張嘴就來,大概是連腦子都沒有過吧。
單舟徹底得笑了起來,眉眼彎起,他戳著睡在自己身上不省狗事的小狗,低聲道:「有人誇你呢,你叫一聲給他聽聽,看看除了眉清目秀之外,是不是還清脆悅耳。」
一個午後,兩人的電話就佔去了大半個時光,等掛了電話,楊奕的信息狂轟濫炸過來,最開始的是一張截圖,齊輝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小狗的照片發去朋友圈,配文是自己和他一塊撫養的孩子,名字還沒取,說是取了之後會再告訴他們。
單舟彎著腰把臉埋在小狗柔軟的毛髮里蹭了蹭,隨後回了楊奕的信息,『你記得補個份子錢。』
『什麼份子錢,你瘋了吧。』簡訊很快就回了過來,噼里啪啦的一大堆,『你可別又被那人叼走了,那狗到底是你的,還是他的?什麼還會彼此撫養它長大,他沒病吧。』
『他說是我和他的,那就是吧,不也挺好,省的我還要抽時間去操心它得吃喝拉撒。』單舟回答道。
『......』那頭靜默良久,像是認命了一樣說,『那狗,你取好名字了麼?』
『別那狗那狗的喊,多難聽啊,好歹這也是你幹兒子。』單舟成心想逗他,簡訊發過去的時候,正好齊輝也來問名字,他想了想,就喊這小狗叫奶糖吧,畢竟是自己一幅畫兩顆糖換來的,叫奶糖好聽點,總不能叫一幅畫吧,那多不好聽啊,還拗口。
「就叫你奶糖了,你要是不喜歡,等會說話了再抗議。」他揪起小狗的耳朵,湊上去說道,「哦,你不會說話,那就這樣了,我就當做你喜歡了。」
『行,我幹兒子叫什麼?』
『奶糖。』
『......行,跟你姓還是跟他姓?』
『隨我,姓單。全名,單奶糖,你記得隨份子錢,看身量是滿月了。』
隨後三百的轉賬匯款到了自己的賬戶上,附帶一行幼稚到不行的話:『這是我幹兒子的狗糧錢,你要是私吞了,你就是狗。』
『我都是狗的爹了。』單舟把小狗放到地上,拍拍它的腦袋,回完這條消息,同行的人正招呼他做爬山的準備,看下手錶正好下午一點,太陽帶著正午的餘溫,他進屋把包拿上,想了想,又彎腰把狗也裝了進去。
摸摸小狗的腦袋,順手放了點小狗能吃的東西進去,包背在前面,那小狗進了包里,也不知為什麼像是有些興奮,用爪子扒拉著包的邊緣探著腦袋往外瞅,許是喜當爹第一天吧,他怎麼看怎麼覺得這小狗好看順眼,喜滋滋的拍了好幾張照片,一股腦的全發給了齊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