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高德勝親自對「Fly High」發出邀約，年輕的他們因這突然而來的喜訊而心情激蕩，雖然他們當時已經在歌壇佔據了一席之地，卻並非是依靠純粹的音樂性，而是瘋狂的粉絲效應，他們像提線木偶般聽從公司的命令，唱著自己並不理解也不喜歡的歌曲，這些歌曲大多無病呻.吟，糜爛又空洞，在收穫年輕粉絲擁戴的同時，也在掏空著他們對未來的期待。

就在「Fly High」迷惘消極之時，高德勝的《Rosemary night》成為了他們重新找回初心的希望，這首歌音樂性很高，對樂隊的節奏要求也同樣嚴格，卻不是能夠討好他們聽眾的歌曲，可當時的五個少年絲毫不感到難堪，他們躍躍欲試，以極高的效率完成了初版demo，高德勝作為音樂監製對他們也很滿意。

就在歌曲發行的前夜，他們為了慶祝「Fly High」的新生，久違地在合居的別墅舉行了一次party，明明是五個少年的狂歡，卻變成了盛大的糜爛晚宴。

第二日，「快照門」登上了娛樂頭條，Fly High」被推上風口浪尖，瘋狂的網路暴力和記者的口槍舌炮接踵而來，不過一月，趙時跳樓自盡，秦暮為了留下不惜低聲下氣四處求人，杜明天、魏凌、李長河從娛樂圈銷聲匿跡。

與此同時，曾經藉藉無名的搖滾樂隊BLACK GUN憑藉《Rosemary night》一炮而紅。

樂聲戛然而止，以慵懶姿態背靠著沙發的秦暮不急不緩地點燃了一根煙，還未等煙霧氤氳，便已經在煙灰缸里掐滅，將近完好的一根萬寶路奢侈地葬於塵埃。

這是秦暮第二次嚐試吸煙，感想與上次無異——除了有害健康一無是處的東西。

趴在秦暮腳邊的胖橘忽然軟軟叫了一聲，秦暮抬頭望去，才知道是杜明天回來了。

杜明天一身淺藍色的舊牛仔，從馬甲里露出的兩條小臂纖細白皙，精美地像陳列在博物館裡的藝術品，修剪過的劉海柔順地貼在眉毛上側，露出漆黑如墨的雙眼，裡面流露出的情感不再直白明艷，反而更加含蓄內斂。

秦暮再一次因杜明天的變化而展露出微微錯愕的表情，他從未想過，他會在杜明天的眼中看到類似於憂鬱的字眼。

之前杜明天的眼睛被劉海擋著，秦暮還不覺，如今劉海剪短，那雙泛著水光的憂鬱的眼睛便無遮無攔。

杜明天的視線落到茶幾上，「你吸煙了？」

秦暮並未否認。

很快移向秦暮的目光，開始糅合一種複雜的情感，不可置信的驚訝甚至是物是人非的惆悵，杜明天最後只是張了張嘴，又想通了什麼般抿緊了唇，越過秦暮徑直朝廚房走了去。

秦暮知道他在驚訝什麼，十年前的秦暮是一個自律到變態的歌手，對於他來說，嗓子是勝於生命的存在，因此他從不吃辛辣的食物，也幾乎不沾酒，抽煙這種事更是噤若寒蟬。

在Fly High的首次演唱會圓滿成功後，五個正直青春年華的少年聚在新搬進的別墅里徹夜狂歡，秦暮在禮節性地喝了一杯酒後便滴酒不沾。

魏凌當時情緒高亢，他不知從哪裡弄來一箱高濃度的外國酒，上面的英文字母單調而無趣，價格卻華麗地讓人咂舌。

他們畢竟也在娛樂圈裡呆了一段時間，自然知道魏凌搞到的東西有多麼誇張，幾個眼見未開的少年當即被這有價無市的奢侈品給砸的頭暈目眩。

「魏凌，你可以啊。」杜明天目不轉睛地盯著魏凌起蓋子的手。

魏凌呵呵笑幾聲，將五瓶啤酒在眾人面前一推，「一人一瓶，喝不完的是孬種。」

秦暮看了一眼度數，默默將啤酒放在了桌子下。

後來，五個人又圍在一起談天說地，一會兒滿臉笑容地說起各自收到的粉絲禮物，一會兒扯著嗓子又罵起公司安排的垃圾曲目。

杜明天和魏凌的情緒一樣高亢，兩個人後來甚至劃起拳來，果不其然，不過兩三杯，杜明天就已經被灌倒，剩下神志不清但體力旺盛的魏凌還在胡言亂語。

秦暮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個場景與當初他們五人在大排檔喝雪花癱成一片的時候很像，只不過這次唯獨他還保持著清醒。

把四個人扶回各自的房間後，秦暮一個人將狂歡後一片狼藉的客廳收拾如初。

第二天，所有人都對秦暮感到很內疚，杜明天的內疚最甚，「秦暮，你是不是因為我？」

畢竟當初他們五個人都癱倒後，杜明天被厲騰無恥地拐了去，這件事讓五人間的氣氛低迷了很長時間，與魏凌眼紅聲粗這樣直接的憤怒不同，秦暮就像身上隱隱多了層刺一般，雖然秦暮一貫沉默冷靜，但魏凌卻覺得秦暮似乎變得更冷了一點。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傷到嗓子。」秦暮淡淡道。

幾個人原先還都有所疑慮，但隨著時間一長，眼見秦暮出席每一次晚宴都謝絕敬酒，甚至在眾人抽煙時微微撇起眉頭，便相信這真的是秦暮身為歌手的自覺了。

不過這種自律也得罪了很多人。

在某次公司組織的晚宴上，Fly High作為公司的當家藝人出席，聚光燈在前路匯成璀璨的星海，在眾人的注視中，他們盛裝登場。

秦暮右耳垂著流蘇樣式的珍珠耳墜，一身貼身白色西裝，完美地襯托著修長優美的身形，聚光燈下的五官艷麗勾人，如同深海禁慾而蠱惑的美人魚般攝人心魄。

一曲終罷，陣陣掌聲響起，只不過衣冠楚楚端坐在位的公司精英並不像他們的粉絲那般熱烈而瘋狂，他們的眼睛中閃爍一層冷質的光，視網膜上彷彿無時無刻地跳躍著冰冷的數字。

沒有人會對這樣的目光感到欣喜，秦暮卻能做到漠然地無視。

作秀結束後，五人在一個圓桌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