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黎西銘的問題，鐘律心冷又覺可笑：「哪些？你心裡不清楚嗎？」

黎西銘沉默不語。

「哦，我忘了，你是直男，直男哪裡能有這種界限感呢，你只是隨便逗逗我，我這個Gay當真了而已，就跟三年前一樣！」鐘律氣極反笑，「所以你在鹿逸然面前故意暗示跟我的關係是開玩笑！你來三亞第一天故意挑了我隔壁的單人間是無心之舉！你晚上在陽台故意想引我主動說我去查了你的生活，想讓我主動表現出在意你的行為也是覺得好玩！剛剛拍照時對我的所有反應都是你演出來的是嗎？」

「你怎麼知道我給鹿逸然……」黎西銘目瞪口呆，半張的嘴巴沒能繼續往下說，神色也隨著鐘律的質問一點點冷了下來。

最終黎西銘平靜看向對方：「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那請問你要我怎麼看你？」鐘律平靜反問。

倆人對峙良久。

黎西銘放下相機，起身步步逼近。

「既然你看得出來我動的這些小手腳，那鍾大明星，我也問問你好了——

「你之前說過你要跟鹿逸然解約的，為什麼不解約了，是因為看見我是攝影師，對嗎？

「在攝影棚里工作的那些照片，你眼神里的感情是對著我的，是嗎？

「來三亞，我的這些小動作你都不揭穿，是為什麼？是你也同樣享受我對你用這些，不是嗎？

「最後，鐘律，你敢說你今晚讓我單獨來你房間，讓我給你拍這些所謂的露骨照片，讓我坐在你身上，你做這些就真的沒有私心嗎？」

話音落地，黎西銘定在鐘律的面前，腳尖緊對。

對視片刻，鐘律反而大方點頭：「是，我故意的，我穿成這樣見你，讓你給我拍照，是想試探你，即便我很不想承認，但還是不得不承認，我三年前喜歡你，現在也依舊對你有感覺。」

這麼坦然承認的答案是讓黎西銘沒意料到的，他退後幾步，再度拉開距離。

然而鐘律這次不再給他躲開的機會，緊追邁步，追問：「所以你呢？黎西銘，你還是三年前同樣的答案嗎？」

黎西銘偏頭避開鐘律的視線，「你等下，讓我在腦子裡組織一下語言，我太笨了，總是說不好。」

很多時候，他的嘴總是比腦子快。

他禍從口出的時刻特別多，從小到大因為說錯話而後悔的事，大概都有好幾籮筐。

而在事情一團亂麻的時候，他更是做不好決定，第一反應只有逃避，總想著先避開再說。

小時候被父母發現逃課去網吧時，他怕回家挨打，就斷掉所有聯繫方式，躲在沈珵家裡，結果差點被父母以為失蹤要報警；大學時跟鍾瑤網戀聽說被發現，他怕挨打，又實在避不開就想著找沈珵做擋箭牌，避開這一回；以及……三年前鐘律吻他後，他沒能理清自己的思緒，就下意識想著先避開，先斷掉跟鐘律的聯繫。

然而他現在明白，逃避過後的結果反而會更難以接受。

所以此刻，黎西銘不想再因為自己話不過腦子而後悔。

可鐘律卻似乎誤會了他的意思，「沒關係，我已經做好準備了，你怎麼說我都能接受，本來這次遇到你，我是想要跟你保持距離的，不過我朋友跟我說，要忠於自己，喜歡就承認，不必口是心非，折磨對方也更折磨自己，我認同他的理論，所以我選擇再次靠近你，但這隻是我個人的感情，所以如果你還是接受不了，那我也能理……」

「不不不！不是！」黎西銘一聽他這話，可就靜不下來，忙不迭搖頭解釋，「我又沒有說要拒絕！」

聞言，鐘律眼裡微亮：「你不拒絕的意思是？」

「是！我喜歡你！我這三年就沒忘記過你！」黎西銘耳根子都熱了起來，他對上鐘律的眼神，認真表示，「其實我這次回來，本來就是想去找你的，只不過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重新遇見，我一下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所、所以我才……」

「既然想找我，為什麼又要對我這麼冷淡？」

「因、因為我朋友也跟我說，說我不能主動，說要對你欲擒故縱，他他有女朋友他有經驗，狗頭軍師總比沒軍師好！」

「這麼說，你還沒有經驗？」

顯然，鐘律的重點只能抓到這個。

黎西銘愣了一下，連脖子帶臉都熱起來，他低下頭，蚊鳴般輕「嗯」了一聲，「畢、畢竟當初跟鍾瑤的那段網戀不作數。」

「但跟我的那段，你也可以勉強算有經驗。」鐘律抬起他的下巴，低頭湊過去，嗓音低沉喑啞，「那……黎西銘，現在我想要吻你，可以嗎？」

他的語氣鄭重又溫柔。

很難叫人不心動。

黎西銘幾乎是下意識便閉上了雙眼，等待著對方的吻。

可許久沒能等到。

他疑惑睜開眼，只見鐘律依舊含笑盯著他，彎彎眉眼——

「我還沒有得到許可，能親嗎？」

這人！

原來是在調戲他！

黎西銘惱羞成怒，抓住對方的浴袍衣領，往下一拽，仰頭雙唇便印了上去。

雙唇相觸。

跟印象中一樣柔軟，卻又比回憶中多了絲觸電般的心悸。

也比回憶中多了……深度。

更比想像中多了時間。

一吻作罷，黎西銘才發現不知何時倆人已經倒在了沙發上，鐘律正壓在他身上，將他吻得暈頭轉向。

「鐘律，你是不是有經驗？」黎西銘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喘著粗氣，小聲抱怨，「吻技這麼好。」

「跟你一樣，我也只有三年前跟你的那段經驗，至於吻技，大概是我的天賦高，」鐘律往他耳邊吹著氣，「乖，別擔心，我會教你，勤能補拙。」

黎西銘的耳根子更熱了。

……

三亞的天氣很好，鐘律的房間視野絕佳，落地窗外面建了露天游泳池，一眼望去是無邊無際的大海。

鐘律開了紅酒，黎西銘不愛喝，便躺在藤椅上吃著果盤，懷裡抱著一個大青椰子。

倆人各吃各的，互不影響，有一搭沒一搭聊著。

「你到底怎麼知道我給鹿逸然發的東西？」黎西銘吸著清甜的椰汁，百思不得其解。

鐘律掏出手機，直接給他看鹿逸然發的消息——

對方直接把黎西銘發的信息截圖發給鐘律，並打上好幾個感嘆號加問號表示[ 阿律！我偷拿到手機才給你發消息的！你看清他的真面目！他對你別有所圖！！]

而鐘律的回覆是——

[ 謝謝，巧了，我對他也別有所圖。]

鹿逸然：？？？？

鹿逸然：……

鹿逸然：！！！取消取消！！這個行程取消！我立馬聯繫三亞那邊取消工作！

至此為止，鹿逸然沒再繼續給鐘律發任何消息，看起來十分自閉。

黎西銘看完倒是一愣：「取消工作了？那怎麼……」

「啊這個，」鐘律心虛移開視線，解釋：「我又不是沒錢，我也雇得起。」

「……」

黎西銘算是明白了。

他哪裡玩得過鐘律啊，人家把他抓得死死的！

不過也沒辦法。

誰讓自己心甘情願呢。

黎西銘覺得三亞的椰汁挺不對勁，不然為什麼明明喝紅酒的人是鐘律，但感覺有些上頭的人卻是他呢？

幾乎是又一次行動比腦子快。

黎西銘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撲向了鐘律，捧著對方的腦袋，狠狠吻了上去。

「鐘律，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救了我的命，我沒什麼好給你的，只能以身相許了。」

「你在胡說什麼？」

黎西銘卻不再多說了，只將心情付諸行動。

他唯一沒告訴鐘律的秘密是。

當初在塔克拉瑪幹被沙塵暴襲擊，他曾以為自己就要死在那裡了。

在最後時刻他看見了「海市蜃樓」。

別人看見的海市蜃樓是城市是綠洲，可他看見的是鐘律。

那一瞬間，黎西銘以鐘律為起點，想起自己人生中的無數遺憾。

他還沒好好跟鐘律解釋自己的感情。

他還沒跟父母報一句平安。

他還沒完全完成夢想。

……

想了好多。

最後又回歸到鐘律身上。

他想，他還沒跟鐘律說上一句：我喜歡你。

直到後來回A市，黎西銘在咖啡廳看見窗外那張鐘律的廣告牌時，才反應過來。

他看見的那個海市蜃樓，恐怕是鐘律在某個城市的廣告牌。

而對此，黎西銘決定擅自將它歸於——

命中註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