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惡鬼飛升
小說: 一點星漢連北斗 作者:皈祎 字數:3133 更新時間:2022-02-06 08:31:08
死亡原來是這麼簡單不過的東西。
寒涼與黑暗一寸寸的席捲全身,最終從手指到髮絲都被隱匿在黑暗中。江言殊感覺到自己的魂靈在漸漸下沉,似乎是要沉到十八層地獄的最底端。
也對,惡事做絕的自己也就配待在地獄裡。
他想著,倒是安然地由著自己的魂靈下墜。
不知怎麼,眼前忽得閃過一道疾光,煞如利劍劈開素薄,咔嚓一聲,漆黑被勻勻實實地劈作了兩半。
那疾光似是沖著江言殊而來,還未待江言殊反應過來便刺入江言殊體內。緊接著,另又一束光自上而下投到他身上。
拿束光暖得就像是冬日久違的朗日,幾乎是瞬間驅散了江言殊身上的寒意。
江言殊心道,這莫不是地府新想出的刑法。可是他的周身除了溫暖,並無其他感覺。
思量之際,鐘聲悠揚而至,一如那光束一樣自上而下。雅樂奏起,仙鈴陣陣,那樂曲何其歡快,就像是哪家要辦喜事一般。
江言殊納悶著循聲抬頭,才見被疾光劈裂之處幾條彩色的雲絛垂下,那雲絛修龍紋鳳,祥雲如花一般在其上開綻,底端還掛著金鈴。
無風自動,金鈴的聲音清脆悅耳。那雲絛自不知盡頭的上方而來,一直垂到了江言殊的面前,就像是一雙雙手一般要將那即將墜入深淵的江言殊拉回。
江言殊心奇,伸手抓住了那雲絛。
卻不想那雲絛忽得向上回縮。一如漁人感知到魚兒咬鉤收線一般,江言殊整個人就被扯了上去。
刺目的光芒將本該墜入阿鼻的惡鬼照了個清楚,無處遁形,無法逃避。
原來死,也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
……
「按我說他這種就該被封印啊,這種惡貫滿盈的傢伙憑什麼能升仙?」
「但他依舊是度了雷劫,按規矩……」
「規矩是人定的,人定的當然能改啊!」
「一會兒完事兒去我那兒喝口酒怎麼樣?我新釀了青梅酒?」
「有沒有人聽我說話?把這傢伙扔下去……」
「好呀好呀,我最喜歡喝酒了!」
「喂,你們聽我說啊……」
「噓,北辰來了,都安靜些。」
不知就這樣過了多久,江言殊的雙腳終於觸底。適應光線後,他打量了四周。
他的周身被數條垂下的雲絛包圍,雲絛後有的點了燈,點了燈的雲絛後頭都若隱若現著些許人影,雲絛太長,江言殊廢了好大力氣才能看清雲絛之下那些人穿著什麼樣的鞋,全然瞅不見臉。
那些人吵吵嚷嚷著,聲音越來越大。江言殊感覺到耳膜疼,也不知道該不該叫那些人住嘴。
「北辰帝君到——」
前方傳來一聲高唱,四下的討論聲便戛然而止。只餘下腳步聲在空曠的大廳中迴響。
江言殊抬頭,見自己正前方的雲絛後忽然多了個人影。想來,那北辰帝君就是審判自己的地獄之主吧。
「汝便是此次飛升的新貴,江言殊?」敞亮的一聲男音,帶著神聖無比的威嚴。
飛升?自己不是死了嗎?況且,自己惡貫滿盈殺人無數,這樣也能飛升?
江言殊從地上站起來,幾步走到那北辰帝君面前,抬起頭問,「我是江言殊,但是飛升一事你們會不會搞錯了?」
「搞錯了?」位於北辰右邊雲絛後頭的人影笑道,「嘿,你自己飛升你不知道啊?還說我們搞錯?」
「說不定,還真就搞錯了。我廟裡每年都有百姓請願要咒他死呢。」北辰左邊的人影到。
「可是,老朽真的有收到他飛升的消息嘛!」江言殊身後的某個人影舉手道。雖自稱老朽,響起的卻是稚嫩的童音。
「祿存你平時那麼迷糊,是不是記錯了?」有人提醒道。
那個叫祿存的啊了一聲,沙沙沙地撓了撓腦袋,「那容老朽查查。」嘩啦嘩啦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之後,便聽他忽然啊的一聲,絕望地喊著,「老朽的西洋鏡……又弄丟了。要不,就算他飛升了?」
此話一出,那群人又開始嘰里呱啦地討論起來。一會兒說算他飛升;一會兒說把他扔下去;一會兒又說封他個弼馬溫噹噹,當個養馬的小仙官也算是飛升成仙。更有甚著直接拿出了色子,說是要來兩把,贏的人決定他的去留。
江言殊嘴角微抽,敢情這飛升之事還能當兒戲的?
「請儘快,我時間很趕。」他不耐煩地打斷了那群打算擲色子的破爛神仙。
「你他媽那麼著急趕著投胎啊?」左邊那個人影不悅道。
「對啊,趕著投胎。」江言殊回道。
那人想反駁,但尋思著也沒毛病。這人是死了的,被扔到地府去也是該去投胎的。氣急敗壞之下,色子也不開了,氣得要掀開雲絛要對江言殊動手。
「好了,武曲退下。這事兒我來敲定吧。」許久沒說話的北辰帝君清了清嗓子,伸手阻住了那人的動作。
周遭又重新安靜下來。
「地府呈上來的生死簿上,你是戊戌年十一月初八午時三刻陽壽盡。與天界為你降天雷的時辰相同。」北辰帝君說著,將手中的生死簿和降雷簿一併丟到了江言殊的面前。
江言殊撿起,翻開看,確實如他所說分毫不差,「那又如何?」
「所以即使你陽壽盡,但也因受了天雷有了半仙之體,靈魂是無法進入輪迴的。」北辰帝君娓娓道來,「你在下界時為禍一方、惡事做絕,本應將你押送西方業火池燒個灰飛煙滅,但我念在上蒼有好生之德,給你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你可願?」
「說說看。」江言殊表現得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彷彿去業火池被灼燒到灰飛煙滅也沒那麼可怖似得。
北辰倒也不惱他這個態度,說道,「如若你肯,我予你在天界當個見習小仙。待你心存善念之時,便可位列仙班。怎樣?」
「可以。」江言殊道,「但我有個要求。」
此話一出,那個叫武曲的瞬間不樂意,「你還敢提要求?給你個機會你還蹬鼻子上臉了?」
北辰帝君揉了揉太陽穴,「說吧。」
江言殊淡淡道,「我不當弼馬溫,不給人端茶倒水,不和性情粗暴者共事。」說著,指了指那個氣得雲絛一股一股的某個位置,「比如這種。」
「你!」要不是帝君攔著他真的要提自己的大關刀把這個口無遮攔的傢伙砍了。
「行。」北辰帝君說著對餘下的幾位道,「那麼除武曲之外,哪位星君肯收江言殊?」
眾星君安靜如雞,生怕這個時候被北辰點到。畢竟府上收留一個這樣的二世祖,還是在下界惡貫滿盈的那種。如若傳到信徒的耳中,非但影響廟裡香火不說,還得被其他仙友恥笑。
北辰帝君似乎早就料到他們的反應,嘆了一口氣,「總不好我自己收著吧?我脾氣又不好。」
「帝君平日慈眉善目,心懷天下!上回有信徒求帝君下凡捉鬼,帝君還親自去了。」有人拍馬屁到。
「對對對,帝君還幫信徒布雨。」有人附和。
「帝君幫信徒找失蹤的爹娘。」
「帝君還幫難產的馬接生。」
一大片附和聲,越說越離譜。反正是溜須拍馬,博帝君高興。那些人只管張嘴,反正也沒人考證這些事情北辰帝君真的做沒做過了。
「有信女為自己那不行的夫君求陽,帝君還委身下凡……」最後也不知道是誰實在是憋不出話來,說了這麼一句。
江言殊心奇,這北辰帝君究竟是什麼神仙,接生找人布雨捉鬼,更離奇的是還會幫男子開陽?早知道有這麼一尊靈驗的大神,自己早些年就該多帶那些身體不太行的小弟子拜拜,也好過自己每回都不能盡興而歸。
「夠了!」北辰帝君怒極,一拍桌子。轟得一身響動,罡風獵獵直吹得那殿內雲絛四下翻飛,燭火明滅。過於強大的威壓,令半仙之體的江言殊兩股不禁戰戰,足見這北辰帝君的實力有多強悍。,
「都不樂意的話,下了會都給我自覺向祿存交香火八十萬去。」北辰帝君道。
八十萬香火啊,那可是諸神仙三十年才有的收入。要知道,神仙們在天上吃的穿的都得用香火購買,這八十萬香火一交以後可都得趴在地上吸雲彩啊。
眾神仙咋舌之際,互相之間推搡著想要勸說一個人接這個破簍子。
「江言殊我收了。」紛紜之間,清清淡淡一聲男音讓眾神的目光投向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江言殊注意到這說話之人的雲絛並不像其他的明亮,反而格外暗淡。正如此人說話的音色一樣內斂到有些不起眼,不大讓人注意得到。只是這聲音太過熟悉,只需聽一遍江言殊就能被引去注意力。
「搖光,你確定?」北辰帝君壓下語氣中的欣喜,「你若不願就別勉強。」
那叫搖光的神仙答到,「無人逼我。」
「成,那就說定了。江言殊即日起就宿在搖光星君的府上。」北辰帝君擊了一下掌,隨後差祿存記下。
神會就在搖光星君府上喜提一人的結局中結束,眾神仙一邊討論著一會兒去誰那兒喝酒,一邊陸陸續續的退出。
最後,只留下了江言殊還有北辰帝君留在原地。
「其實留你,除了交代天界規矩之外,還另有一事。」北辰帝君說著掀開雲絛,走下位置站到了江言殊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