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想一步一步的後退，那四個人則一步一步的緊逼。

「你們...要幹嘛...」李想倒吸了一口冷氣，嘴角有些抽搐。

「要幹嘛？」譚傑對著天空笑了幾聲，一把抓住了李想的手腕：「當然是跟你算賬了。」

李想再也後退不了，他心頭一緊，一咬牙，用力甩開譚傑的手，把他向身後推去。

「抓住他！」李想沒跑兩步，後面黑影逼近，一下子就被那三人包抄合圍了。這時一個最胖的男生從李想身後抱住他，緊緊鎖住了他的胳膊，帶到了譚傑面前。

「放開我！媽的放開我！」李想死命掙扎，眼鏡掉到了地上，他腳不停地亂踢：「放開我！」

「媽的，老實點！」譚傑黑著臉，一拳打在了李想腹部。李想眼前一黑，五臟六腑都抽搐了一下。

「當初不是你說的，楊碩犯得所有事，都由你來還麼？怎麼現在後悔了？」譚傑帶著玩味的笑容，手抬起了李想扭曲的臉：「後悔也沒用了，你不是楊碩的好兄弟麼，這就是你的命。」

從上學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們幾個男生就有了共鳴。既然楊碩惹不起，那可以從他身邊人入手。於是乎每一次白天楊碩跟他們發生了爭執，晚上就堵住李想。大部分時間都是語言威脅，少有的幾次會動手。李想也想過要不要告訴楊碩，但他們威脅如果楊碩知道了，有的是辦法把楊碩開除掉。大學開除可不是兒戲，李想為了楊碩，只會咬牙忍耐，智商全無。

「那這一拳，你就替楊碩挨了。」譚傑陰沉著臉，一拳打在了李想臉頰。

一陣劇痛在李想嘴角炸裂，頓時眼冒金星。他半天沒緩過來，艱難睜著眼睛，難以置信的看著譚傑：「你打我臉？」

這應該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規矩，因為都不想讓外人看出來，所以每一次動手他們都會避開臉部，胳膊和小腿這種裸|露在外的地方，但今天，能看出來譚傑真的怒火很大。

「打你臉又如何？原來就是我們對你們太仁慈了。」這時，譚傑旁邊的男生說：「去告訴楊碩，你在他的未來面前，你有多麼的不值一提。」

「你真覺得楊碩把你當好兄弟嗎？李想，醒醒吧。咱們學校誰不知道楊碩只是把你當一個跟班，一個狗腿，一個保姆。」譚傑湊近了李想臉龐：「照照鏡子，就你這副模樣，四眼仔，滿臉痘，矮個子。在咱們熠熠生輝的楊碩面前，你當條狗都算高攀了。」

「哈哈哈哈哈，傑哥這話真絕。」

「治不了楊碩。」譚傑笑了笑：「還治不了你？」

李想舌尖一甜，感覺嘴角有液體流出，應該是出血了。他對上了譚傑的目光。一抬頭，用盡全身力氣用腦袋撞向譚傑的臉：「去你|媽|的！」

「我|操！」譚傑捂著鼻子連連後退好幾步，鼻血從他指縫流出。其他人都看愣了，李想抓住這個機會，一腳踢向離他最近的那個男生，踹飛後胳膊一抬，關節生生的撞向後面的胖子腹部。

胖子吃痛，大叫一聲手鬆開了。李想連忙躲開，他正準備轉身時，衣領被一股大力抓去，只見譚傑的臉上全是血，觸目驚心。他左手拿著一塊石頭，眼神被映的血紅：「我今天殺了你。」

譚傑勁大極了，絕望的氣息慢慢壓在李想身上。連他現在都覺得，也許今晚，自己真的逃不掉了吧。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譚傑手裡的石頭一瞬間就要挨到李想臉上時，一陣女聲響起。

「住手！放開他！」

李想緊閉的眼睛又睜開了，譚傑被嚇得一激靈，手裡的石頭掉到了地上，滾落到了腳邊。

只見徐穎兒從樹林里走了出來，一臉憤怒：「校園裡頭都敢霸凌同學！這麼厲害怎麼沒見去找楊碩的事啊。要真的實在無聊去操場跑兩圈，省的你們一天到晚有勁沒處使！」

「姓徐的！關你屁事！」譚傑緊繃著臉：「這沒你事，滾開！」

「呦？都這會了說話還這麼硬氣？」徐穎兒打開手機：「你們的所作所為我可都有視頻為證，我作為你們的班代我倒要看看這事跟我有沒有關係。」

聽到這話，譚傑等人明顯一愣。他揪著李想衣領的手鬆開，李想只覺得渾身沒有力氣，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霸凌同學，威脅同學，虐待同學。你說說我要把這視頻給公安局，夠你們判幾年的？」徐穎兒就站在那裡，黑夜裡的她彷彿閃閃發光。

「他也動手了！你看我鼻子流的血！」譚傑慌了，向前一步。

「你都把石頭舉起來想要人家命了！人家還不算正當防衛嗎？」徐穎兒此言一出，譚傑等人皆是一愣，片刻後，他們往地上呸了一口，憤憤的離開了。

待他們離開，徐穎兒趕緊來到李想身邊，蹲下來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李想語氣很是平淡，他在地上摸索到了眼鏡，戴上後笑了一下：「比這更嚴重的情況我都經歷過，這算個啥。」

誰知剛笑一下，嘴角就一抽一抽的疼。徐穎兒看到他臉變了色，趕緊把他扶起來到旁邊坐著，拿出一張紙：「快擦擦。」

「謝謝。」李想接過後，用紙巾按著嘴角的傷口。按了一會感覺血不流了，拿了下來。徐穎兒湊了過來，打開手機手電筒筒照了照：「還好，傷口不大，就是擦破了點皮，我剛好這有創可貼，我幫你貼。」

「沒事沒事，我自己來。」李想從她手裡拿過了創可貼，對著手機貼上後，對徐穎兒說：「謝謝，太謝謝你了。」

「沒事，都是一個班的。」徐穎兒說道。

「天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李想的表情在黑夜裡看不出什麼情緒。

「等等。」徐穎兒叫住了李想，看著對方，指了指他的臉：「你這邊臉現在是腫的，現在回去，你可能不好解釋。過來坐會吧，我跟你聊聊，了解下情況。」

李想愣了片刻，摸了摸自己的臉的確是這樣。他想了想宿舍里的舍友，嘆了口氣，坐在了徐穎兒旁邊。一下子，兩個人都沒有人說話。

「今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過了半晌，李想決定打破這靜謐的氛圍。話說出口了，但李想的眼神一直胡亂閃躲。「今天在班裡，明明楊碩他做錯了，我還向著他說話。」

「哎，這算什麼呀。說來，我還要感謝你呢。」徐穎兒哈哈笑了兩聲。「今天如果不是看他實在太過分，我也不想去招惹他。他那會那麼笑，還跟譚傑杠上了，那會班裡亂作一團，氣氛那麼緊張，任何一點點的火星，你信不信，都能把班裡炸的四分五裂。」

「如果今天不是你，圓了大家的說辭。我真不知道該拿這位大少爺要怎麼辦才好。譚傑肯定也知道打不過楊碩，更知道這個時候談理想的確很可笑。只是凡事都是想要個說法而已。你把這個說法給了，給大家都一個台階下。大家也都不計較了。」徐穎兒說完，眼睛盯著李想看。「你真的很聰明，不應該在他身邊浪費時間。」

「浪費時間？」李想詫異的看向徐穎兒：「你覺得我在楊碩身邊叫浪費時間？」

「我就問你一句，值得嗎？」徐穎兒說：「從剛才譚傑說的話來看，今晚這情況不止一次了，值得嗎？」

李想沒有說話，他低下頭。片刻只聽見他的聲音有些顫抖：「他們都說我是楊碩身邊的狗腿，是保姆，這是真的嗎？」

徐穎兒嘆了口氣，點點頭。

「有多少人這麼認為。」

「起碼我認識的，都這麼說。」

聽到這句，李想渾身抖動了一下。

「不是吧？剛你被人打成那樣，都沒見你這麼難過？」徐穎兒驚訝的問道：「現在一提楊碩，你反而肝腸寸斷？」

李想自嘲似的笑了笑，抬起手擦了擦眼睛：「沒有，就是挺有感觸的。」

「什麼感觸？」

「我知道，他們都覺得我是楊碩身邊的狗腿，是跟班，是保姆。這一年以來，他們排擠我，孤立我，欺負我，在與楊碩發生爭執後背地裡又折磨我...」李想說著手攥緊了拳頭：「但這在楊碩為我做的事情面前，完全不值一提！我願意為了他付出這麼多，我覺得值得。」

徐穎兒看著情緒激動的李想，深吸了一口氣，淡淡說道：「你是不是喜歡他？」

就這麼一句話，讓李想整個身子像被重擊般蜷縮，他滿臉震驚的盯著徐穎兒。

徐穎兒又嘆了口氣：「被我猜中了，我就知道。為啥？我承認，楊碩是長得挺帥的，喜歡他的人也不少，但他那副拽的二五八萬的性格真的很難讓人與他長久的相處。像你這樣不屑的堅持了這麼長時間，我還第一次見。我就想問問你，他到底有哪點好的能讓你這麼死心塌地，這麼吸引你？」

李想身子坐直了起來，平時他在學校沒有朋友，什麼話都放在心裡，尤其是有關於楊碩的事情，沒有人可以聽他傾訴。今晚月色很美，風也溫柔。他笑了一下，決定今晚把想說的全部說出來：

「安全感吧。」

「安全感？？」徐穎兒顯然大吃一驚：「就他？一副弔兒郎當極度不靠譜的樣子能給你安全感？」

「這個事情，要從我從小的經歷開始說起...」

李想出生在鄉鎮家庭，國小時他們家決定在城裡安家落戶。可城裡的工資高，但消費也高，所以平日里父母異常辛苦，也異常節省。偏偏造化弄人，家庭困難所以成績優異的情況好像只存在於別人家。李想的成績偏偏是個中規中矩的。經常沒考好或不及格，他爸就會驟然發怒，被狠揍了一頓。漸漸地李想養成了抵觸學習的情緒，李想父親也染上了酗酒的毛病。

家庭的壓力和父母的壓力，壓抑了李想整個少年時期，養成了他現在這副唯唯諾諾，擔驚受怕的性格。直到他考上青安大學。

李想緩緩地說：「我剛進班裡的時候，第一個就看到了楊碩那副張楊至極的欠揍樣，我心裡想千萬離他越遠越好。但是好巧不巧的，按照學號來排宿舍分配里多出來兩個人，要被安插在別的專業的宿舍里。這裡面的兩個人就是我跟楊碩。」

「那我好奇，你是什麼時候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因為如果沒有他，可能我現在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因為夜色，已經看不見李想具體的表情，但只見那厚厚的鏡片下面，閃著堅毅的眼神：

「他救過我一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