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吃完面，兩個人走出麵館的時候，已經天黑了。

漆黑的夜空中繁星點綴。路邊的梧桐將天空切割，晚風襲來，樹葉娑娑作響。因為出門的時候還艷陽高照，袁新亭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卻沒有料到，夜幕一落下，氣溫也隨之降下很多。

賀知章非常自然地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到袁新亭身上。

袁新亭一驚，趕忙拒絕說：「不用了。」

賀知章卻按住他打算將衣服脫下來的手，說：「你就讓我為你做這一些，好不好？」

從前的賀知章，混吝不羈，滿口葷話，臉上總是掛著痞氣十足的笑容。

但突然之間，他就溫和了下來，以最真摯的口吻，問：「你就讓我為你做這一些，好不好？」

像秋天裡一片落在發梢的落葉。

袁新亭感覺到自己的心砰砰地跳動起來。

披在肩膀上的外套，彷彿還帶著賀知章身體上的餘溫。

他和賀知章一起並肩往宿舍走去。

途徑一個奶茶店，賀知章說：「你等我一下。」便跑了進去，沒一會兒，他拿了兩杯還帶著熱氣的奶茶出來。

「喏。」他將奶茶伸手遞給袁新亭。

袁新亭默默地接過來。

忽然，賀知章的手伸過來，就在袁新亭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的時候，他從袁新亭手中抽出那根還包著塑料包裝的吸管，撕開吸管袋，對準封口插進去，再將撕了一半的吸管袋完全撕開。

「喝吧。」他說。

「賀知章。」袁新亭忽然停下腳步。

「嗯？」賀知章看向他。

模糊的夜色里，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卻直覺應該是那種有些局促不安的淡漠。

袁新亭問：「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賀知章眨了眨眼睛，知趣地沒有問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他只是回答說：「開學的時候，在迎新晚會上，看到你寫的劇本就對你有了好感，之後你臨時來救場，演我的老婆，我就被你吸引住了。」

「你並沒有很了解我。」袁新亭說。

「是。」賀知章坦率地承認了，說：「但是，喜歡這回事，又不是結婚，要把所有事情都調查得清清楚楚。喜歡了，就先大膽地去追，追上了，慢慢相處，如果實在不合適，再好聚好散。何況，如果不先相處，怎麼了解呢？」

袁新亭心底彷彿被掃過一陣微風。

「我說——」賀知章故意拖長尾音，「你是不是，有點對我動心了？」

語氣重新恢復成從前那股弔兒郎當的勁兒。他長長的胳膊一把勾過袁新亭的脖子，低下頭，在袁新亭耳邊停住。

袁新亭整個人都僵在原地，無法動彈。

「沒……沒有。」

「沒有嗎？」賀知章微微一笑，說：「但是我聽見了，你身體裡面有個聲音告訴我，你喜歡上我了。」

他忽然將袁新亭的身子扭過來，模糊的夜色里，只能夠粗淺地分辨大致輪廓。

然而，也許是早已經在腦海里模擬過了無數遍，賀知章只用一次，就準確無誤地吻到了袁新亭的嘴唇。

柔軟、濡糯，像一顆清晨擺在床頭的果凍，泛起了一層誘人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