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如今渾噩度日的LOSER
小說: 犬儒與戀物 作者:岐夬 字數:1691 更新時間:2022-01-14 16:53:05
林學長不要死就好了,我總是這樣想。
學長剛走那段時間,我總是會想到學長而半夜哭醒。為什麼那時候的我那麼柔弱膽小,又那麼後知後覺,還那麼愚蠢麻木?
林學長離開已經八年了,還是我難解的心結。以至於在過去的某段時間裡,我曾心血來潮地突然想變成最令自己作嘔的人。
這種自恨,就像一把被握住的利刃,刀尖直指向喉口,令我每時每刻都不得安生,直至搖尾乞憐地對著自己跪地求饒。
我也曾試圖成為一部分,我最鄙薄的傢伙眼裡的萬人迷,但是我虛空打靶的目標,並沒有實現,至少現在還沒實現。
事到如今,那種強烈的不適感,已隨年齡的日趨增長而逐漸消隱。
托導師的推薦,我畢業後順利地進了一家互聯網公司,簽的是人才引進的保密協議。
前幾年在開拓海外市場方面有點成績,所以就順理成章地當了高管。
公司除了老闆,一共有十五個高管,每一個高管都是名義上的副總,分管不同的領域。
我在公司的頭銜是戰略科學家,是智庫儲備人才,是巨型跨國公司風險管理學的青年學者。
雖然名號好聽,但懂得都懂,不過是披著「學者」皮的資本家的「狗腿子」。
老闆說,國際關係緊張的時候,我得24小時備戰與公司共存亡。商業帝國的大廈,往往就崩潰於政策禁令的一紙文書。
剛進公司那幾年,可以說是春風得意,忙得不亦樂乎,天天飛公司在各個國家的分部,搞培訓和演講,做調研收集數據做評估。
研究當地政治政策和動向,雜七雜八很多事。和平時期,臨時組建的團隊解散之後,我平時在公司,也就幹些雜活。
近些年的國際局勢一片大好,就算我的理論模型多麼完美,它在現實里也用不到。
幾個月前,公司突然給我招了個應屆生助理,結束了我在公司里連續幾年的「光桿司令生涯」。
助理總是笨手笨腳,又是弄錯我的出差時間,又是弄錯我開會時間,害得我多次當眾出醜。
最過分的是,他在我午休洗澡的時候,突然闖進來嚇得我神經衰弱。
要不是看在他身強體壯,在我喝醉的時候可以背我回家,平時可以給我開車,我早讓公司把他給開了。也正是因為多了位助理,老闆安排給我的雜事,變得越來越多。
也怨我近幾年在公司,一直幹不出成績,地位自然是一落千丈。
比起現在整天摸魚打雜的落魄,當初剛進公司時的風光無限,已經被愛嚼舌根的傢伙造謠成了虛張聲勢。
但事業上的冷遇,也不妨礙我在股市上撈大錢。基本上我投什麼,什麼就瘋長。
所以我上班幹脆就摸魚,反正公司又不是我家開的,苟著就行,犯不著拚命。
身高剛好一米八,體重剛過百,看起來就像個剛成年不久,還沒有發育起來的大學生,但實際上,已經三十又三了。
遠遠地站著不說話,看背影或許像青澀幹凈、蒼白羸弱的少年。但走近了開口說話,就不可避免地釋放出陳腐老朽的破敗感。
從渾濁的眼神里也可以看出,曾經躁動和激越過的心境早已沉如死水。
大概只剩高甜度的工業糖精或者濫情,才能短暫安撫,無數個喝得頭痛欲裂的夜晚和宿醉之後醒來時,害怕得裹住被子縮在牆角,瑟瑟發抖的清晨。
上面所描述的這個傢伙,就是我。
我叫阮屹和,阮玲玉的「阮」,嚴屹寬的「屹」,中和反應的「和」。
阮諧音「軟」,有鬆弛癱軟的心理暗示,所以家裡人給我起了一個「屹」字在中間,取「屹立不倒」之意,最後再加一個「和」字,是希望「山松之挺立」能中和我姓氏里「阮」字的諧音,讓我的性格不至於懦弱。
平時家裡人都叫我屹和,而阿Ken則叫我「阿和」。
阿Ken是我最好的朋友,至少我這麼認為。
「兔子都還知道不吃窩邊草呢?連最好的朋友也睡?你簡直不是人!」
這是我在網路上諮詢一個叫老A的情感博主,關於怎麼處理身邊人際關係的問題得到的回覆。
我說,「很多事情不過就是順水推舟。前兩年,我眼睛看不見的時候,阿Ken照顧了我快兩個多月,孤男寡男的,整天共處一室就擦槍走火了。」
「你要不是和已婚男亂搞,又怎麼會被道上大哥的人逮到,還打斷了骨頭,又傷到了神經,還失明了。分明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也是被他騙了。那傢伙才22歲,我怎麼可能會想到他結婚那麼早,老婆大著肚子呢還出來玩這麼花的,想想還都後怕。」
老A說,「覺得自己被騙了,受委屈了,你可以報警或者直接起訴去告他啊!」
「算了算了。我好歹還是互聯網大廠的高管,這種事情傳出去,不好聽。」
「怕傳出去,還敢和我講?」
「你就是我的樹洞,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