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茸茸的球狀花序，邊緣是微蜷的黃色花瓣，看起來怯生生的，不過看得出被主人照顧的很好，花瓣上還有薄薄的一層水霧呢。

離開了靈體的這叢野菊花，也就只是普通的野菊花了。

秋天盯著這盆花，突然從俞輝光的懷裡起身，慢慢地靠近了，又閉上眼睛，喃喃道，「我，我想……」

俞輝光及時地在他耳邊道，「凝神，想像自己為花，花為自己。」靈和體相互吸引，融為一體，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楚琦在一旁看著，倒是沒有很擔心。只是約半分鐘的時間過去了，秋天已經站在那盆野菊前，眉頭蹙起，神情緊張。

俞輝光立刻覺察到不對，他強行終止了秋天融靈，把秋天拽到自己身邊，「怎麼了？出了什麼問題？」

秋天睜開眼，躲到俞輝光的懷裡，「不，不行，有什麼隔膜在擋著我，我進不去。」

俞輝光色變，楚琦也是一驚，「隔膜？」話畢悄悄用仙法探查了一下整叢野菊花，發覺確實不對，這叢野菊花被下了禁錮咒，任何靈體都無法侵入，同樣的，它本身的主人秋天也無法回到自己的身體內。若是這個禁錮咒下的時候秋天在裡面，估計會永遠封死在內無法出來，除非……

「除非找到下咒的人。」俞輝光神色一狠道。

他本就覺得秋天的失蹤實在蹊蹺，聽楚琦說秋天的身體被下了咒，更是肯定了自己的懷疑。怪都怪自己的能力不夠，保護不好秋天，連秋天的身體都——「秋天！你看這叢野菊花的花序，有沒有發光？」俞輝光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忙問道。

花序里存著的，便是極為寶貴的，秋天從天地中吸收後煉化的靈氣了。這靈氣凡人是看不見的，妖怪或者神鬼倒是能看見，就是一團光源而已。之前秋天想送給楚琦和楊辰作為報答的一朵靈氣，便是存在著花序里了。靈氣極難收攏，尤其是在高樓林立的現代，更是稀少，這叢野菊花一共六朵，每一朵都是秋天辛苦存下的，想要將來靈魂與野菊的身體合一，真正的修鍊出人形人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俞輝光需要貼著符籙才能觸碰到他，平日里俞輝光做的菜，買的零食，秋天也只能眼巴巴地瞧著。

可是現在——

「沒有。」秋天茫然地搖搖頭，他看著那叢野菊，「沒有一朵發光。」

書房裡驟然安靜了一下，楚琦突然覺得有種被視線驀地黏住的悚然感，抬頭，正對上楊辰的眼睛。

楊辰雙眼中壓抑的情感讓楚琦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下意識避開，再次看過去，楊辰卻又轉移了視線，只是看著秋天和眉頭緊鎖的俞輝光，彷彿剛剛的目光是楚琦的錯覺。

……怎麼可能是錯覺！

楚琦恨不得拿太上老君煉糊了的丹藥全塞進楊辰嘴裡，你你你剛剛那麼個眼神看我究竟是什麼意思啊？！僅僅是因為秋天說了句沒一朵發光？這句話到底引起你什麼聯想了啊？

楚琦兀自在一旁抓狂糾結，楊辰的臉對著秋天和俞輝光，目光卻沒有凝聚。

他只是，想到了當年的琦琦。

嗚嗚哭著撲在他懷裡，說想送給他的發光的花突然都不亮了的，爪子把他的衣服都磨破了，他哄了整整一天才哄好的，琦琦。

秋天的安全受到威脅了，俞輝光當即無法安穩，向楊辰要了一個銀行賬戶，利落地轉了250萬元，便要帶著秋天告辭。

楚琦想了想，惡意下禁錮咒的，十有八九是不修正道的歪魔邪道，雖說自己是灶神這些事情落不到自己頭上，但除妖道這種事於社會保百姓安樂，於楊家也是加功德攢福氣的好事。更何況楚琦是沒被限制仙法的貨真價實的神仙，還怕打不過一個不走正道的凡人不成？

所以楚琦叫住俞輝光，「我也會些法術，你要是打不過真兇記得聯繫我們啊。還有，秋天沒法回到身體，靈體長時間在外會有危險的，這個盒子可以給你，等你解決了再還給我吧。」畢竟是師傅送的禮物，就算沒大用處也不能送人。說著，楚琦把攏仙盒遞給俞輝光，並讓俞輝光在盒子上留下自己的符印方便開啟。

俞輝光楞了一下，真誠道，「謝謝，你們真的幫了我太多，以後有用到我的地方我絕無二話！」

送俞輝光走的時候，打牌遛彎順便買了菜的楊姥姥熱情地邀請他留下來用餐，被俞輝光婉拒。楊姥姥倒是看出了俞輝光似乎有急事，沒有強求。

晚上楊姥姥準備了楚琦心心念念的火鍋，省事又好吃，一家人圍著鍋，肉菜菌面，樣樣俱全，吃得熱氣騰騰又滿嘴留香。楚琦恨不得自己多長一張嘴。

楊家人看楚琦的吃相直樂，自從楚琦住下來，家裡人的食量普遍增大。

飯後，楚琦吃撐了躺在楊辰床上挺屍，楊辰看了一眼這沒出息的吃貨，屈起食指敲西瓜似的彈了彈楚琦圓滾滾的肚皮，「走，帶你出去消化消化食兒。」

暖黃色的路燈照射在有積雪的路面上，涼涼的雪似乎也有了溫度似的。雪堆里藏著無數反光的小冰粒，閃閃的還以為是金砂。

楚琦童心未泯，一邊散步一邊跑到路邊抓把雪團在手裡，然後用仙術捏成各式各樣的人，再用引靈法邀請路過的想玩一會的靈體魂體進去玩，這個引靈法是很溫和的法術，就像是邀請函一般，可以在雙方自願的情況下，被邀請的靈魄臨時寄居到被施法的身體上。楚琦白天給雪人引靈其實只是想找個路過的小夥伴來玩，順便讓楊辰感受一下勞動成果「活」過來的感覺，沒想到陰差陽錯幫了秋天。

這次引靈倒沒出現意外情況，都是修鍊出靈的植物或者動物來一起玩耍的。寄居到最後一個小雪人身上的，居然是小區門口那顆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槐樹，比起其他懵懵懂懂的小靈，老槐樹的靈甚至能向楚琦傳達自己的意識，「仙君您好啊，我是住在門口的老槐。」

「！！！」老槐樹也來玩雪嗎？

楊辰沒參與到這群不亦樂乎的傢伙們的遊戲中，他喜歡看楚琦開懷大笑沒心沒肺的樣子，即使什麼也不做也不會無聊。

不過，一個電話倒是帶來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楊先生，我們得到了那個給張瑋祛病氣的道士的蹤跡。他在給張瑋祛病氣以後銷聲匿跡了很久，就在一周前，卻參加了一個宴會。這個宴會的參與者大都是這種江湖術士，看起來挺正規的。他在宴會上對一個叫俞輝光的人很感興趣，攀談多次，態度熱絡，只是那位俞先生似乎並不願與其交往，在宴會過後兩人也沒有交集。我們本來覺得這信息沒什麼價值也就沒通知您，繼續盯著他，沒想到就在今天晚上，他在您的酒店附近的賓館開了房。」

「恩。我知道了。」楊辰瞥了一眼不遠處玩的歡快的楚琦，結束了通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過，繼續靜靜地坐在清了積雪的長椅上看楚琦跟一群雪人玩，順便留意有沒有路人經過。

就這樣，不管是小頑童還是老頑童（……）都愉快地玩到了一起，半個小時過去，引靈法失效了，那些靈們都散到空中回自己身體去了，老槐臨走前還樂呵呵地向楚琦傳達了「下次玩再找我啊」的想法。

失去靈的小雪人們立在原地不動了，楚琦把它們排排放在路燈下面，呵口氣，小雪人們便重新散成雪花與積雪融為一體了。

「冷不冷？」楊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楚琦身後，他把楚琦抓了雪凍得紅彤彤的手拿過來，揣到自己懷裡。暖烘烘的感覺一直從指尖燒到心尖，楚琦瞬間放棄了用仙術立刻回暖的想法，把手又往楊辰懷裡拱了拱，差點連腦袋都一併鑽進去，「你可真暖和啊！」

楊辰的羽絨服非常大，他幹脆抬起手，把楚琦使勁往自己懷裡按了按，然後外套一合，拉鏈一拉，楚琦整個人都被套在了楊辰胸前。

「是不是更暖了？恩？」楊辰溫柔地笑問。

楚琦從領口的縫隙里看楊辰，「這裡漏風。」

「這裡要是堵上你就憋死了。」楊辰隔著自己的羽絨大衣準確地找到了楚琦的屁股，拍了拍，「走了，回家。」說完便要把拉鏈拉開放楚琦出來。

誰知道楚琦反倒不出來了，「就這麼走吧！這麼走回去挺好。反正這條道也沒人。離家一共幾步遠。」

「……」無奈地嘆口氣，楊辰還是遂了楚琦的心意，倆人以蝸牛的速度小步挪動著回家，幸虧這小區後院路燈偏少，沒人來散步，要不然看這「雙人怪」指定被嚇一跳。

楚琦被楊辰的大衣完全的包裹住，他看不見路，也不用看路，索性閉著眼睛就讓楊辰摟著他走，羽絨大衣套倆人走路有點緊，楚琦也沒施法讓它寬鬆一點，就讓腦袋緊緊貼在楊辰胸口處。

除了鋪天蓋地的暖，便是楊辰心臟的咚咚聲。

奇怪，這聲音怎麼這麼好聽啊？楚琦邊聽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