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一刻鐘，女鬼魂體微微一動，驀地睜開雙眼。那種癲狂的血色已經褪去了幾分，只是依舊暗紅陰邪，眼角開裂，略顯幾分猙獰。

楚琦剛想開口問話，就見她拚命想掙開紅線的束縛，卻又顧及到與自己捆在一起的小鬼，因此掙扎得戰戰兢兢。楚琦有點看不下去，但為了防止意外又不能把線撤下，便開口催促道，「你解不開的，不如老實回答我的問題，興許減輕些罪孽，到地府也能少受些苦。」

女鬼剛要開口說些什麼，張嘴卻只發出「嚯嚯」的聲音，楚琦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地把放在床頭櫃上的那碗八寶粥遞到女鬼嘴邊，女鬼面露貪婪之色，貼近上前，不出幾秒鐘，溫厚綿長滋味的紫粥便黯淡下去，靈氣盡失。

楚琦把碗放到一邊，「現在能說話了嗎？」

女鬼落下淚來，聲色凄凄，「道、道長法力高深，明察秋毫。這些害人的事情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求道長放過我的孩子送他入輪迴。他、他什麼都不懂……」

「……」道長是什麼鬼？不過楚琦倒也沒打算說自己是神仙的事，「你也知道自己害人？」

「我…我雖然意識不清，卻能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女鬼垂頭低眉，面龐也許是有之前猙獰狀態的對比，反而顯出幾分姿色。鬼魂一般會呈現臨死時的容貌，這個女鬼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有了孩子的母親，看著極為年輕，二十齣頭的年紀。

「那你還記得自己是如何從饑渴牢里逃出去的嗎？」楚琦又問。

「我、我不記得了。」女鬼神色迷茫，「我只記得自己被鬼差帶走，被引到一座大殿之上，殿正中的主位坐著一個判官，他吩咐鬼差把一沓紙分到我們手上，分給我的時候我低頭一看，這紙張上居然羅列了我生前所有的善行與惡行，還著重標示了自殺之罪。我被押入饑渴牢，只覺得飢餓和幹渴的慾望越來越強烈，也越來越難以忍受，甚至忍不住想吃自己的肉喝自己的血。」女鬼講到這兒的時候表情極為痛苦，像是再也不願回想，「可這饑渴牢也不知道有什麼布置，我吃不到自己的肉，也喝不到自己的血，一想到這樣的刑法居然要持續十年之久，我恨不得立刻死去，差點忘了自己已經是一個死人……」女鬼魂體不自覺地顫抖，聲音帶著驚恐的低泣。

「等等，你說什麼？你判了饑渴牢十年？！」楚琦驚訝地打斷女鬼的回憶，「這怎麼可能？」

楊辰一直在默默地聽著，魂鬼之事他一個凡人不便插手。本覺得地府的懲罰太慘無人道，卻見楚琦神色有異，不禁微微皺眉，開口問道，「既然你一直有意識，又怎麼不記得自己如何逃出饑渴牢？」

「我、我失去意識過。」女鬼見楊辰突然發聲居然嚇了一跳，不知為什麼，眼前這個沒有道法的普通凡人居然讓她出於本能地敬畏，「等我再有意識，已經到了人間。我回到了自己生前的家，想看看我的孩子，沒想到卻沒找到他，而且得知……」女鬼哽咽起來，再也說不下去。

不過楚琦和楊辰也很容易猜到，她得知自己的孩子死了。

女鬼急促地深呼吸了一下——儘管鬼魂不需要呼吸，但他們永遠保留著生前的本能並無意識表現出來，等平復好心情，她又低聲道，「我在家裡呆了幾天，發現原本消失的饑渴感又漸漸強烈，我惶恐卻無能為力，吸食了不少凡人的靈氣，癲狂的時候聽到了我的孩子在呼救。我就衝過來了。接下來的事情，道長您都知道了。」

在幹渴牢失去意識？恢復意識就到了人間？接著發現孩子死了？

楚琦擰著眉，怎麼聽怎麼覺得事情不太對，偏偏還跟楊辰家扯上了關係。就好像……就好像有一個人一環扣一環地操控著這一切。

「你的孩子是怎麼死的？」楊辰又開口，聲音不說多威嚴，卻居然讓女鬼的魂體顫了一下。這一顫很明顯，連楚琦都驚詫地瞥了楊辰一眼。

女鬼咬咬唇，低聲道，「是病死的。病因是肺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