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以救方青陽性命的鳳尾海棠乃是赤紅色，正開在盆中，黎玉煙小心的掐住海棠花莖，將那鳳尾海棠取下，細細的碾壓，將花汁盛放在一個白色的小瓷碗里。

遞給了方青陽。

方青陽依言飲下。

只覺得一股淡淡的清涼感覺沿著四肢百骸蔓延，倒是說不出來的舒服。

雖然沒有一下治癒身上傷勢，但卻讓他覺得耳清目明，身上剛才因為中毒而生出來的疲憊與痛苦感也減輕了許多。

「多謝黎姑娘。」

方青陽站起身來，拱手一拜：「如果不是黎姑娘出手相助，青陽這次凶多吉少。」

黎玉煙彎了彎唇角：「方少俠不必客氣，我還想你幫我去找那植物。」

她將一張紙從屋中取出，遞給方青陽，方青陽打開一看，只見紙上用彩墨栩栩如生的畫了一株植物。

有些像彼岸花的形狀，但花瓣比彼岸花長很多，花朵呈現玉白色，兩片葉子一左一右的將花莖圍在中間。

「這花名為修羅。」黎玉煙笑了笑：「你幫我取回來便好，只要有一點泥土包裹住根莖，它便可以存活至此。」

方青陽接過那畫，小心的放入懷中：「黎姑娘放心，等雲老前輩的壽宴結束，我便前往迷心嶺。」

「好，那就多謝方少俠了。」

......

拜別了黎玉煙，又用清理了傷口，用金瘡藥塗抹了之後，雖然仍舊因為受傷缺少氣色，卻已經比起之前來說要好許多了。

第二日，方青陽仍是打起來精神，參加了雲鴻的壽宴。

今日才是這壽宴的重頭戲，方青陽面色蒼白，強打精神，處理包紮了傷口，便來到了壽宴上。

這次葉錦江寸步不離的守在他身邊。

昨日方青陽已經將原委盡數告知了葉錦江，兩人商議一番，決定此事還是需要告訴謝無傷，只是不應在雲鴻壽宴上，而是應當在壽宴結束之後。

方青陽準備壽宴結束後先回武林盟，然後約謝無傷見面，將此事原委一一告知。

那日是倉促之下中了伏擊，今次與兄弟會眾人同行，再有葉錦江在一旁，倒未必要怕他們。

若非雲鴻壽宴，雲嫿又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自己師父楚虞又和雲鴻交好，今日之事，怕是要換個說法。

但如此一來，卻是無可奈何。

還真宮人還沒來，方青陽意識到這一點，心中便又是多了幾分躊躇不安。

他彷彿又回憶起了那一天，薛涉在自己身前，眉眼之間滿是一片冷厲色彩，俊美的面容上神色冰冷，殺氣難掩。

這樣的薛涉，讓他感到陌生又恐懼。

「你記得程萬里嗎...」那人湊到他耳邊，磁性又清冷的聲音像是裹了鴆酒：「是我殺了他...」

方青陽握著酒杯的手越來越緊，他此刻心神恍惚，竟然伸手將手中酒杯都捏到烈出來一道縫隙。

那咔的一聲清脆響聲，將方青陽從那樣的思緒之中驀然驚醒了過來。

葉錦江昨晚守著方青陽一晚沒睡，今日見此處人多，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留方青陽一人。

他正看著手中碎掉的杯盞，卻忽然注意到了有人的視線，方青陽一回眸，正看到許多女俠正坐在一處，一邊看著他，一邊竊竊私語。

他目光這一下子便對上了其中好幾個，那幾個女子便紅著臉轉過頭去，不敢看他。

方青陽大為不解。

不多時，剛才坐在那邊的鵝黃色衣服的女子走了過來，手中拿了一瓶金瘡藥，道：「方少俠，我看你今天像是受了傷，這是我家中秘寶，傷口若是用了，能夠極快的痊癒..」

女子聲音慢慢小了下去，似是有些害羞：「你可要收下。」

方青陽看著那裝著金瘡藥的瓷瓶，是一看就是上好胚子的青玉為底的瓶子，上面有純金營造的雪花紋樣，只一眼，他就認出了，這乃是懷雪山莊之物。

「姑娘...這可是懷雪山莊的玉露膏..」

「對...」那女子細聲道，面色便又紅了紅，偏生看著方青陽憔悴模樣，嚴重似乎又有幾多擔心：「方少俠，它可以治你的傷。」

方青陽稍一猶豫，還是沒有接過來：「姑娘，此物太過於珍貴，在下如今的傷只是皮毛，用不了這等寶物。」

女子微微搖頭：「無妨，方少俠還請收下吧，我叫沈雲衣，方少俠....希望你..」

她頓了一頓，似乎接下來的話要耗盡她周身許多力氣：「希望你，能記住我的名字。」

話音落下，沈雲衣將那瓷瓶放在桌上方青陽手旁，像是有人在身後追她一般，飛快的又跑回了她剛才做的位置，一路上動作太急，還撞倒了一個凳子。

那邊的女子掩唇笑了，不知對沈雲衣說了些什麼，沈雲衣面上更紅了些，白皙的皮膚上紅雲密布，宛如天邊晚霞一般。

沈雲衣目光又看了看方青陽，心頭仍舊心跳如擂鼓。

一年前，沈雲衣隨兄長拜訪武林盟，便看到方青陽一身白衣，手中持著那古樸鐵劍，正抱劍坐在盟中那顆百年銀杏樹上閉目小憩。

沈雲衣恰從樹下過，微風起，吹落銀杏片片似雨，沈雲衣恰好那麼一抬頭，就望見銀杏葉間，青年閉著雙眼的美好面容，神若流雲秋水，皎如瀚海長風，懷中抱劍，神採風流。

那一眼，怦然心動。

她駐足樹下，竟恍然之間不願離開，可青年卻在那一瞬間睜眼，她便望進了一雙清澈又黝黑的瞳孔里，好似墜入了一場單純又瀟灑的夢境里。

方雲衣呆然道：「抱歉。」

那青年似是剛睡醒，只道了句：「無妨。」

方雲衣問道：「貿然打擾，不知少俠姓名？」

「我叫方青陽，青青子衿的青，陽春的陽。」

「....方少俠。」少女在樹下忍不住笑著彎起了唇角：「我叫沈雲衣，叨擾了.....」

「沈姑娘。」方青陽從樹梢上一躍而下，道了句：「我還有事在身，便先告辭了。」

她點頭，輕輕一笑，便見那道白衣身影消失在銀杏樹後。

一眼便是心動，一笑便勝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