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別動朕的人
小說: 守墓人之鳳棲梧桐 作者:萧无双 字數:2726 更新時間:2019-04-25 15:18:54
群山環繞的古墓群下,藏著一個巨大的陣法。
陣法按照北斗七星的走向,七星中的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分別對應一座古墓,安葬慕容沖的古墓正好是玉衡星的位置。
古墓群下,墓與墓之間有墓道想通。特殊陣法的作用之一,是保證每百年慕容沖身處的古墓換一次血。
而每換一次血,七星中其他六星所對應的古墓便會陸續新增一名陪葬者。這些陪葬者,都是百年內吳家選出來的守墓人。他們在死前必定會遭受諸般非人的折磨,全身血液會被放幹,死後又因為怨氣不得超生。只能化作厲鬼繼續被束縛在此,履行守墓人的使命。
一千七百年來,皆是如此。
這一段歷史,並沒有記錄在那塊絲布上。
但吳能浸淫醫術多年,吳家村這二十年來因為各種緣由意外去世的人,他都暗地裡留了心。
「說個秘密給你聽吧!還記得十年前,你爹從鎮上做工回來出車禍的事吧!那時候村裡的大人都說,你爹是晚上騎機車意外掉進了山溝里,等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沒救了。我當時正要回村,人抬上來的時候我就站在山路上。你猜,我看到了什麼?」
吳能俯下身,手術刀的刀尖戳傷了吳桐的右臉,血珠子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手術台的藍色塑料布上,滿意的看到吳桐眼中的抗拒和恨意,吳能伸出手指沾了一滴血,伸出舌尖舔了舔,「你知道幹屍是什麼樣子嗎?你爹的死狀,就像被人活生生放幹了血。不過別怕,再等一會兒你也會變得跟他們一樣······」
「·······成為吳家真正的守墓人。」
整個吳家村就像一個養豬場,只等到合適的時機就殺人放血。
麻醉藥效伴隨著血液被抽去,吳桐用力的眨了眨眼睛,還是看不清頭頂上的東西。果然,失血過多的第一個後遺症已經出現了。雖然已經死過了一次,但這種無力等死的死法較之之前那種,的確變態了不少,也讓他無法接受。
一夜之間,他接收到的信息足以擠爆他的大腦。
他自問,自己並不是什麼聰明人。讀書的時候沒有考過年級第一,上的也是個二流大學,就算後來工作了,也只是一個規規矩矩的上班族。二十五年的人生,他沒有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他的爺爺,他的父親,也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可就是這樣的老實人,還是擺脫不了悲慘的命運。
命運,命運,到底什麼才是命?什麼才是運?
「為···什···麼?」動了動唇,吳桐費力的擠出這個壓在心裡已久的問題。
為什麼明知道前人的做法血腥殘忍,還要這麼做?
吳老三,是你的兄弟啊!手足情深,難道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抽身不知去做什麼的吳能拿著一支針管過來,拍了拍吳桐冰冷的臉,將針管里的液體注射進他的體內,「你問我為什麼?答案不是很明顯嗎?原本看在同村一場的份兒上,我想讓你死得快點。但現在,我突然又改變主意了。畢竟這麼好的研究材料,可遇不可求。」
收起針管,吳能又搬來一堆儀器在他身上擺弄,顯然是在測試注射不明液體後的身體反應。
墓道里,粘稠的血液一遍又一遍地滲透進青石板里,血跡幹涸後,鞋子踩上去總有一種黏糊勁兒。總覺得腳下踩著的是無數冤魂,在你看不見的地方正伸著手,想將走過的行人拉下地獄。
寬大的衣袂在行走間漾起好看的弧度,衣袍的下擺堪堪掃過腳面,綉著金線的錦靴踩在青石板上,未聞空響,人已經走出去老遠。若是仔細看,會發現沿著青石板面的地上遊動著無數條血色絲線,一端連著慕容沖身上的血色長袍,另一端蜿蜒向前,朝著墓室的方向伸展。
走到墓室前,慕容沖輕蔑的瞥了一眼千斤重的墓門,伸出白皙的手掌貼上去,人沒怎麼動,墓門卻在一點點的往裡退,直到露出可容一人透過的縫隙。
但他顯然還是不滿意。
自在身前報了國恨家仇,他的耐心已經在那三年的忍辱負重中盡數磨掉。如今醒來,似乎除了吳桐,更是無人值得他用上「耐心」二字。
銀白的亮光一閃,慕容沖的動作太快,只聽見墓道里「轟隆」一聲巨響,千斤重的墓門已經被從中劈成了兩半,轟然倒地。踩著地上的碎石板,慕容沖抬腳往裡走去。
長宮燈里燃著人魚膏,已經保持了上千年。
墓室頂上嵌著碩大的幾顆夜明珠,陪葬品早已被搬空,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奇形怪狀的透明盒子。慕容沖一步步的往裡走,越走心中莫名的恐懼越深。他不怕死人,當年攻佔長安的時候,伏屍遍地流血千里,他都未曾眨過一眼。
但這一路走下去,他卻不敢去想下一眼看到的,是否會是吳桐的屍體。
這種可能性還未成形,慕容沖體內壓抑已久的暴虐之氣已經被引爆,手中寒光乍現,眼前所見之物皆被他手中利器斬斷,粉碎。
礙眼的障礙物被清除,慕容沖腳步不停的往裡走去。
終於抵達了墓室的盡頭。
流動的血色絲線觸到了目標,不動了。
被莫名的液體奪走了五感的吳桐,明明睜著眼,卻看不到聽不到,如同遁入黑暗之中。
站在他三米開外的慕容沖,顯然注意到了吳桐的異常。自衣袍上蔓延而出的血線刺破吳桐的皮膚,鑽進他的血管里。四肢百骸像是有一股冰冷的氣體滲透進來,吳桐打了個寒顫,驚訝地發現自己能動了。
吳能顯然沒料到,慕容沖會這麼快找來。
他甚至以來,以這位歷史上以暴虐著稱的皇帝,定是不願在吳桐身上耗費力氣的。
手術刀抵著吳桐頸部的動脈,吳能的語氣十足挑釁:「我是該稱呼您陛下呢?還是直呼你的名諱,慕容沖。」
劍眉輕挑,慕容沖臉上的厭惡毫不掩飾,冷聲呵斥:「朕的名諱,你不配提。」
話音剛落,白皙的脖頸上已經被手術刀割出一道口子。滿意的看著慕容沖站在原地不動了,吳能面露譏笑:「既然來了,那就別想離開這裡。」
手腕上的傷口還沒止血,脖子上又多了一個出血口,吳桐很想翻個白眼吐槽,但剛剛恢復知覺的他,連翻白眼的力氣都沒有。
血色絲線的一端連接著慕容沖,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吳桐的身體狀況。幾乎是下意識的,寬大的衣袂朝著前方平直地伸展開,慕容沖做了一個執劍的動作,瀟灑利落,無形的殺氣自他身上蔓延開來,「別動朕的人。」
「你以為,你有資格命令我嗎?」吳能被他的虛張聲勢逗得差點笑出聲,不客氣的嘲諷道。
慕容沖卻是看也不看,只見他手臂朝著空中輕輕一揮,眼前一道寒光閃過,吳能身上已經多了一道自左胸劃下去的傷口。大量的血液噴濺而出,吳能站在原地晃了晃,手上的手術刀沒握住,掉在了地上。
怎麼可能?
慕容沖的手上分明什麼都沒有,他怎麼會被傷到?
撐著手術台跪在地上,吳能的手指往地面摸索著。不,他還不能死。他怎麼可以死?
手指觸到地面上的凸起,封閉地墓室突然劇烈晃動起來。
慕容衝下意識的衝過去抱起手術台的吳桐。一轉身,受了重傷的吳能已經不見了。墓室的自毀機關已經啟動,原本是用了防盜墓賊的,沒想到被吳能用來對付他們。
顧不得其他,慕容慕容沖抱著吳桐往外奔去。蔓延開的血色絲線盡數收回,慕容沖的速度一時間提到了極致,臉色白得近乎透明。
「別怕。」
感覺到懷裡的人顫慄,慕容沖低頭沖他一笑,傾城的容顏如一朵清麗絕艷的蓮花,一瞬間開在吳桐驚慌、彷徨的心裡,奇蹟般的治癒了他所有的不安。
頭頂巨大的墓石一塊塊的往下掉,慕容沖單薄的身形緊緊地護著懷裡的人。
此刻的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帶吳桐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