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吳桐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慕容沖勾了勾唇，難得沒有出手阻攔。房門掩上的一瞬間，被白熾燈尾掃過的血色長袍上晦暗的紋路忽明忽現，似有鮮血在流淌····

此時，天邊剛露出一點魚肚白。

吳桐快步往祠堂走去，走著走著，忍不住邁開腿狂奔。撲面而來的清風吹散了他心裡不該有的漣漪，急促地喘息導致心臟狂跳不止。

吳桐的心裡隱約有不祥的預感。越靠近祠堂，腦袋脹得越疼。

吳桐握緊雙手不停地安慰自己，「不可能，想來是母親聽錯了。昨天還好好的，怎麼會····」

一口氣跑到祠堂，外面已經圍著不少村裡人。

這裡是吳家村，隨便走出來一個人都與吳桐沾親帶故。開不了口轟人，只得費力地一點點往裡面擠。

擠了一身汗水，總算擠到了前頭，入眼的卻是吳能消瘦的身影。

吳能是個典型的御宅，平日里又疏於鍛煉，寧願抱著雜七雜八的野史研究，也不願走出屋子運動運動。

現在就那般僵硬地站在祠堂門口，像雕像般一動不動。厚重的眼鏡下，平日里的嬉皮笑臉不在，舉而代之的是凝重與悲痛。臉色竟比那纖塵不染的白大褂還白，讓人無端瘮得慌。

只一眼，吳桐的心便往下沉了去。

二叔見吳桐站在門外，招手讓他進去。

吳桐抬步往裡走，還沒進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忍著鼻腔間上涌的噁心，吳桐又往裡走了兩步。

祠堂里的香燭已經燃完，又積了一層香爐灰。香案前放著蒲團的木地板上流了一灘血，已經呈半凝固狀態。被血弄髒的蒲團凌亂的扔著，緊鄰血跡的地方擋著一塊白布，沒遮完，死者的上半身還露在外面。

死不瞑目的吳老三驚恐地睜著眼，就那般直挺挺的躺在地上。身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口子。瞧著不像刀傷，倒像是什麼絲線之類的東西割出來的。致命傷是脖頸間那道細小的傷痕。

想來他臨死前，應該受了不少折磨。

吳老三是吳家村出了名的混賬流氓。

三十幾歲的老男人了，成天只知道好吃懶做。自從幾年前媳婦兒病死後，仗著無兒無女，一喝酒就愛幹些缺德事兒。好在他生性膽小，總算沒幹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村裡人便也對他能避則避，盡量不招惹。

吳家的旁支有些複雜，吳老三與吳桐的血緣算起來隔了兩三代，但他····卻是吳能的三哥。吳能家五個孩子，他是老幺，前面還有兩個姐姐，兩個哥哥。

平常時候，吳能再是厭惡這樣的兄弟，血緣上兩人卻是最親的人。

親兄弟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慘死，無論如何他都需要一個交代。

吳桐心裡也不好受。

那晚吳老三沒有出手相救，對他棄之不顧，他惱恨於對方的不仁不義。但也從未想過，要對方的命····

想要安慰吳能，可人已經死了。就算說再多的安慰話，在死亡面前只會顯得空洞無力。

見二叔走過來，吳桐忙收斂渙散地心神，「二叔。」

老爺子拍了拍吳桐的肩膀，嘆了口氣，「老三的死，二叔也難辭其咎。若不是二叔昨晚罰他跪祠堂，也不會·····」

吳桐下意識地安慰道：「二叔，發生這樣的事，是我們誰也預料不了的，您不要太自責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查出三哥的死因，還他一個公道。」

一直沉默不語的吳能轉過頭，終於開了口：「沒錯，我不能讓我哥就這麼死了。二叔，請給小侄幾天的時間，我一定要找出殺我哥的兇手。」

「這····」二叔為難的望瞭望兩人，吳家講究死者為大，他的本意是儘快將人安葬。

可吳能的意思，分明是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不能下葬。

吳桐以前聽吳能提起過，他有大學同學在省城裡做法醫，聽那話里的意思，估計是想請法醫來解剖屍體，查明死因。沒查明之前，是不會安葬的。

可吳家講究死者為大，一向守舊的二叔鐵定是想儘快將人安葬，入土為安。

吳桐離開祠堂的時候，吳能與二叔還在這個問題上僵持著。

回到家時母親顯然已經得了消息。

大清早的難得沒開火，家裡冷清清的。母親就那般呆坐著，也沒注意到吳桐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沒有驚擾母親，吳桐自顧自地走進屋推開卧室門，瞧著屋裡唯一一個事不關己的存在，吳桐心裡的怒火「唰」的躥得老高，一開口便是逐客令：

「你走吧！離開吳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