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無可能，崑崙跳了誅仙台。」

不可能還活著。

「世事難料，我也不相信，只是，能讓越人歌親自來一趟，我就覺得有這個可能了。」

玄青拔劍一揮，盡數摧殘掉洞壁上的殘花。

「……魔族要一個殘魂做什麼？」

翌日，公輸畢不負「眾」望，飛石嶺果然被搬空了。

為了服眾，公輸畢愣是傻笑著挨了幾板子。

河渠的開鑿無比順利，不到兩天的時間，就已經全部完工了。

「公子，諸事妥當，眼下可以拔營回京了。」凌泉跪在地上請命。

閔懷瑾坐在營帳里，正在教閔成蹊習字，頭也不抬，「那就準備吧，儘快回京。」

「叔叔，京城有很多好玩的嗎？」閔成蹊抬頭問他，手裡的毛筆也不動了。

「那是自然。」奢雲從門外進來，面帶笑意地行禮，「師尊。」

「嗯。」閔懷瑾把握在手裡的小手捏正，「繼續寫，不要分心。」

閔成蹊卻哀叫一聲，眼角帶淚著嘶聲一陣，「叔叔，手疼……」

「師尊，讓他去玩一會兒吧，這幾天，你和他都在這沒歇過。」

閔成蹊一聽，表情更加委屈地直點頭。

閔懷瑾被他們串通一氣的小把戲逗得脾氣全無，只能由著閔成蹊去了。

「你身體怎麼樣？」閔懷瑾看著閔成蹊一溜煙跑出去。

直到看見那小人影拿著沿階草蹲在遠處逗起了黑豹，這才掏出手帕，替奢雲擦掉額頭上的灰塵。

他念起閔成蹊的啟蒙教材是奢雲給找的，還是失散了許久的《倉頡篇》，覺得他費了很大的功夫。

他昏迷的那段時間，奢雲還要忙前忙後，苦勞還是有的。

拋開一言難盡的關係，其實，奢雲對他和身邊的人都很不錯。

也實在不必要那麼矯情地糾結過去了。

最多，權當被狗咬了一口算了。

「師尊，沒事的。」那隻狗子咧著嘴角，看著他。

「給。」閔懷瑾掏出一枚魚符，遞給他。

魚符上雕刻著凹凸的紋路，還有奢雲的名字和官階。

「你如今已經是悍刀營的指揮使了，入京之後，會有自己的府邸和獎賞。」

閔懷瑾又從層層疊疊的書冊里抽出一本，「這是我重新手抄的秘籍，入京之後，我再給你安排入仕的禮物送到你的府上。你喜歡什麼，都可以與為師說。」

「師尊？」奢雲擰著眉頭，他以為閔懷瑾要食言了。

「秘籍是秘籍，教你還是會教你。」

「師尊，入京之後，你不與我同住嗎？」奢雲呼吸急促，心跳也更加急速，卻又好像是在期待著什麼。

「秦王殿下念你辛勞，河渠開通你占首功，賞賜了一個美人幾個丫鬟。回京之日，你便是要為人夫了，為師怎好與你同住？」

玄青在京師也有些家底，在京師郊外置辦了一棟宅邸，他已經和玄青打過招呼了，先在玄青的那兒暫住下來。

不管如何，住在一塊兒，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難免會不方便。

「弟子不想要這些。」奢雲臉色刷的一下變了，身子僵硬。

秦桑洛的話言猶在耳，只是，沒想到這麼早。

這個從天而降的美人，甚至是打亂了他原本的全盤計劃。

他不想要這些，完全不想要。

他復而看見閔懷瑾臉上如沐春風的得意，心裡的某根線突的一下，就綳斷了。

奢雲上前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忽而激狂，「你和秦王提的？」

秦王不可能為了他這麼一個小官，念念不忘地要給他什麼獎賞，那樣太急了。

「……」閔懷瑾沒說話，奢雲的態度轉換太快了，他腦子實在跟不上。

「呵，師尊就這麼著急著把我推出去嗎？」奢雲語調輕鬆，但是內心已經亂成了一團。

他如夢初醒，顫著聲音，「師尊今日對我的好，原來也是鴻門宴。」

「……這不是鴻門宴，你長大了，總要成親。」閔懷瑾被逼得一步步後退。

「師尊不覺得我年紀小，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嗎？」奢雲的眼睛裡混著戲謔的紅，將他籠罩在一片陰影之下。

「先拜了天地，然後，等你及冠，再行夫妻之實也行……」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為什麼奢雲反應這麼激烈。

作為師傅這個身份，他已經把能為奢雲爭取的好處，都爭取到了。

莫非是這小子壓抑太久了，對那檔子事情情有獨鍾？

那不正好，年輕氣盛的大好時光，又有美人在懷，你就算是日日笙歌地紓解欲I望，只要為師沒看見，也不會責罵你呀。

想到這兒，閔懷瑾再難抵抗奢雲的憤恨眼神，伸手要拍掉他的手。

然而，奢雲的手臂實在是健碩，這麼一拍，反而把手送進了牢靠的禁錮里。

奢雲抓著他的手，抖落一地的年少膽怯和懵懂無知，重重地吻上了他的唇瓣。

「……唔。」閔懷瑾看著那雙近在咫尺的洶湧狼目，渾身一顫，腦子嗡的一聲炸裂開來。

這毛頭小子的眼神讓他一陣心裡發毛，那摟著他腰脊的手也讓他喘不過氣。

連啃帶咬的侵襲，實在是太過熟悉了。

在身體還沒軟下去，在那羞恥的呻I吟快要突破牙關的前一秒，他果斷地弓起膝蓋，狠狠地往前一頂。

「你，你放肆。」閔懷瑾臉頰緋紅，肩膀已經抖得不成樣子。

他雙目失神，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退路正在一點點被奢雲封死。

「呵。」奢雲卻伸手一抹唇角上的水澤，鬆開了他。

又毫不畏懼地往地上一跪，「弟子今日冒犯師尊，任憑師尊處罰。」

「你秉性頑劣，為師罰你，你就會改嗎，你……你出去。」閔懷瑾綳著臉，看著奢雲磕頭，一口氣卻怎麼也捋不順。

「弟子遵命，既然師尊要我娶，那我便娶。」

他低笑兩聲，便甩了袍角就出去了。

天北的京都，匯聚著來自各州的人和貨物，熱鬧非凡。

閔懷瑾卻沒什麼熱情。

進京之後，一連串面聖的繁冗禮數，生生讓他疲憊地像是沙漠脫水的駱駝。

他縮在玄青的府邸花園裡，一連幾天不是曬太陽就是睡覺，不吃也不喝的。

閔成蹊纏上了凌泉，吃喝學習脫了手，倒是讓他沒什麼事情可幹了。

玄青一進後花園，就看見奼紫嫣紅里，那躺得像是一條魚幹的閔懷瑾。

「你徒弟的成親禮，就在明天，這是請柬。」

燙金紅底請柬遞過來的時候，指尖的觸感硌人，卻讓閔懷瑾倏地想起奢雲那張倔強的臉來。

不知道為什麼，這些日子，沒了那些關懷備至的糾纏，心裡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你徒兒特意給你寫的請柬，外頭的僕人都說你們師徒情深。」玄青調侃道。

這幾天，師徒情深的兩個人卻好像是老死不相往來的冤家，徹底斷了聯繫。

閔懷瑾從搖椅上坐了起來，把放在一邊的萬鬼愁拎了起來。

或許是因為那日在飛石嶺，萬鬼愁把纏繞在禾雀花上的妖氣都吸收了，顯得有些沉甸甸。

「謝謝。」閔懷瑾把請柬擱在搖椅的扶手，他對奢雲這幼稚的挑釁，完全提不起興趣。

「公輸畢那天給了我一些啟發，我想今晚就去劉博的鹽礦走一走，準備的大禮揣在手裡，我實在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