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跟一個女孩子在一起生活過，聰靈很勤勞，里里外外收拾得幹幹凈凈，家裡只有一張床，我本不習慣跟旁人睡在一起，加上被子單薄硬冷，隱隱有一股年久的霉味，我一開始到到半夜都睡不著，可我知道她家裡絕對沒有多餘的床鋪，兩個人便擠在一張小床上，久而久之，竟也習慣了，只是夜裡偶爾被老鼠的叫聲叫得有些心慌。

不知不覺已經邁入冬季了，天氣越來越冷，後院種了些蔬菜果樹，平時聰靈會摘些蔬菜果子到城鎮上賣，偶爾也會捉點魚去賣但現在天氣太冷，瓜果蔬菜都不長了，魚更是難捉，也就沒辦法換些米糧，她平日里只讓我做些簡單的活計，根本幫不了她什麼，反而讓她過得更艱辛。

以前我不是凡人，從不為這些柴米油鹽的事情煩惱，在這個小山村生活了數月，總算有點知道人間疾苦的味道了，每日里吃的不是蘿蔔就是白菜，吃的我快覺得自己變成兔子了，但就算是這些，也是來之不易的口糧，我怎能抱怨。

這個鄉村住的大多數是老人，幾乎沒有什麼收入來源，所以村子裡窮得厲害。

我幾個月不沾葷腥，真的有點忍不了了，看到什麼都像肉。沒錢怎麼能吃肉呢，自然要賺錢，怎麼賺錢呢，肯定要去工作。

家裡的米也不多了，再這樣下去，真會被餓死，幾日前，聰靈已經在鎮上找了一份短工，每天很遲回來，我說去幫她，她總是拒絕，這天我下定決心，一定要出去找份工作，好歹能減輕一下她的負擔。

我沿著崎嶇的小路往鎮上走，回憶著路線，我來這幾個月鮮少出門，只偶爾幾次送聰靈到村邊，她從不讓我陪她去賣菜，每次出門，村裡的小孩總是圍在一起看著我，好像我是什麼稀奇的生物。

我走了蠻久才看到有商鋪的地方。正是正午，冬日陽光，像霜一樣鋪在零零散散的幾家商鋪的門板上，我不好意思一家一家問，只看門板上誰家貼著招人的信息才打算進去問，好不容易看到一家門上貼著招工的信息，我躊躇地進去，問這兒是否還招人。

這是一家小飯館，我進去的時候有一個女孩子正在打掃衛生，聽到我的問話抬起頭看了我幾眼才說道：「不招了，我就是他們剛招的。」說話的語氣帶著一股子得意和慶幸，我懵了一下才說了句打擾了出了門。

我站在狹小的街道上幾乎有些哭笑不得，沒想到我一個仙子居然淪落到跟一個凡人爭搶僕役的工作。

肚子的飢餓沒讓我沒空多感慨，趕緊去另一家，這次倒沒有招滿，店主是個四五十歲的女人，她也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也沒多說，指著後廚一盆的碗筷說道：「先去把那些洗了吧。」

我聽了忙擼起袖子坐下，手剛碰到水，我就被冷縮了一下，那老闆娘就倚在門框冷冷看著我，我心一橫，雙手浸入冰冷的水裡開始刷碗，她看了一會，說道：「洗得太慢我可不要，我這不養閑人。」說完就走了。

說不委屈那是假的，可是在飢餓面前，委屈自尊什麼的都是浮雲，只能忍著寒意一刻不敢停地洗著那一大盆碗筷，往往我還沒洗多少就又有很多髒的碟子從外面運進來，不一會我身旁就堆滿了碗筷，就像小山一樣圍著我，我的手也被冷水凍得通紅，可我還是不敢稍有停息，聰靈只是個十幾歲的女孩子，我前世今生加起來都不知道多少歲了，難道還讓一個小孩子照顧我？

只要熬過這段時間就好了，等我攢夠了去裏海的盤纏，我就離開這個鬼地方！

早上和中午我只喝了稀粥，早就餓了，等我洗完天都黑了，我頭暈眼花，一時竟不知道是冷得厲害累得厲害還是餓得厲害，說不定都有。

活了這麼久，我從來沒受過這樣的苦，更有辛酸和委屈，可是我根本沒時間悲傷，回去遲了聰靈該擔心了，我原本也沒想著今天就工作，是打算找好然後跟聰靈說一聲再出來，省得她擔心。我出去的時候那老闆娘正吃飯，我不可抑止地盯著她桌上的食物，偷偷地咽口水。

可是自尊讓我開不了口，只跟她說洗完了，先回去，明天再來。

她坐在板凳上，頭也不抬，道：「不用來了。」

聽到這句話，我全身的血液都涌到頭頂了，我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問道：「為什麼？」

她冷笑道：「我不是早說了，洗得太慢不要，你聽不懂？」

憤怒讓我手指發抖，可我還是一句話沒說，冷冷地看著她。她見到我的表情，眼裡有了些懼意，大聲道：「老娘可沒騙你，事先就說好了洗的太慢不要的，你這眼神是要吃人啊！你就算告到官府老娘也是有理的！你看你，洗個碗，天都黑了，照你這速度老娘還怎麼開店，是你自己傻，我都說不要了，你還巴巴洗到晚上，又不是老娘求著你幹活的！」

我握緊拳頭，厭惡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出了店門。

路上零零散散掛著幾個燈籠，在寒冷的夜風中吹得搖搖欲熄，我走在陌生的路上，悲傷和難過像一張巨大的網包裹著我，讓我的眼睛不爭氣的紅了。

我一定不會放過她的。

我一定要讓她付出代價。

心底滋生的仇恨像一團烈火，燃燒著我的理智，我看不清眼前的路，就在我想把那個老巫婆千刀萬剮的時候，撞上了一個人，若是平時，我會說聲抱歉，但我不喜歡讓別人看見我哭，只冷著臉避開，就在我狼狽地走開時，聽到那人道：

「姑娘，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