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小孩醒來後便發現了錦盒，那個錦盒被他放在蘆葦席旁邊，睡覺的時候也會起夜看一眼。

「嗤，出息…」他愛不釋手的數著裡面的糕點，是六枚小巧的綠豆餅，吃了一塊後將剩下的幾塊數上一整天，你睡醒後下意識看他兩眼，倒真有些養孩子的感覺。

鬼平時只敢在亂葬崗附近活動，一群鬼趁你睡著才敢圍過來，他們不用數數，總歸亂葬崗就這一個活物。

「小怪物！」

「打他!我娘說他是髒東西！」

這兩天又有小孩來打他，倒是不扔石頭了，改扔紙團。

估摸著是石頭不好找了，畢竟小孩沉迷造「房」，一天繞亂葬崗八百遍，能撿的石頭都給他撿光了。

那群小孩走後，一隻瘦弱的小手將揉皺的紙團展開，一臉困惑。

他想了想，跑到不遠處撿了截樹枝，蹲在地上比劃，倒像是想寫字的模樣。

你來了興趣，倒掛在樹上看他在幹嘛，小孩握拳抓著樹枝，畫了一撇，就這簡簡單單一筆，不像是一撇，倒像極了小孩身上的疤，扭扭曲曲。

你生前的字寫的極好，便是太傅都要讚賞一二，這丑的簡直刷新了你的認知。

你扶額：「認都不認得便學寫，白瞎南瑾二字。」

誰知小孩放下樹枝，一手將紙張壓住，一手指著一行中的兩個字：「南……南、瑾？」

你一頓，翻身站在小孩面前：「你看的見我？」

「……」

「你…能聽見我說話？」

小孩抿緊了嘴巴，瞳孔里沒有你的倒影，確實實實在在的喊了句：「哥哥……」

你心中大驚，卻很快反應過來，小孩身上陰氣過重，這麼重的陰氣，能看見鬼不奇怪，實在是他太小，能看見你又太過淡定這幾日內才沒引起你的懷疑，大意了。

這麼想著你的鬼氣便凝聚在了指尖，你有了殺意。

試想一個四五歲的孩童，能看見鬼卻偽裝極好，半點異樣未漏，可怕至極。

小小年紀便有這般心思，非池中之物。

誰知他毫無預兆的落了淚，像是怕極了，身體抖成篩子，無意識的對你喊著哥哥，一滴滴眼淚更是不要命的砸在地上，到底是相處了幾日，可憐兮兮一團，除去這小孩心理素質強以外，倒沒看出大問題。

你不僅懷疑起自己的判斷，若不是窮凶極惡之人，而是好生之德之人，你若殺了，世間豈不是少了個大能？

還未下定決心，衣袖就被拉住，小手緊緊的攥住你衣袖的一角，怕的渾身都在本能的顫抖，卻還是沒有鬆開：「哥哥…哥哥…」

「你看得見我。」

你伸手抓住小孩的手腕，神色不明。

這可驚呆了你，世間的人陰氣過剩是能見鬼，可沒說能觸碰到鬼，你遊盪人間幾百年，從沒聽說過有人能不借法器反手摸到鬼。

……

隨即抬手招來一隻無自主意識的野鬼：「可看的見？」

小孩順著你指的方向望去，半晌迷茫的看向你，搖了搖頭。

你想了想，在那鬼身上附了一層鬼氣：「這回呢？」

「有、有團黑霧。」

「…樣子呢？」

小孩沒說話，又看向那隻鬼，懵懂的搖了搖頭。

你心中有了猜測，或許是這些鬼借你鬼力的時候，不小心讓這個孩子身上沾上了些。

自此，你可算不無聊了，那個小孩跟著你度過了好多好多年，你讓鬼怪們從墓地里挖出了不少陪藏的經書，教他識字讀書。

終於，你覺得自己養的小崽子長大了。

你活了那麼久，始終不能離開亂葬崗，便自散了一身鬼氣，為小孩祈了三界的福，安心長眠於地下。

直到有人撥弄你的手指，將你擾亂醒，那個奶聲奶氣喊哥哥的小孩，已經長的俊美異常，見你醒來，他沒提復活你的艱難險阻，只是露出一個一如小時候的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