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苦別離，陳鍥一直不太懂這些，他不喜歡思考這些會讓自己壓抑又悲傷的事情。所以當親人的喪事撲面而來，即使已經踏上了家鄉的泥濘道路，他也還是恍恍惚惚腦袋昏沉，覺得自己是不是置身夢中。

前幾天才跟外婆透過電話，外婆笑著告訴他要按時吃飯，別因為學習耽誤了身體。

怎麼今天就陰陽相隔了？　　

陳鍥被一路領到了村尾祠堂，祠堂內外掛滿了白色綢帶，角落裡擺著村民們送來的大大小小的花圈，來往的人神情凝重又悲哀，看起來都是心神疲憊。

看見陳鍥來了，祠堂一側伏在冰棺上的親戚哭喊的更厲害了，聲音凄厲嘶啞，看來是已經哭了很久。江飛燕站了起來，拉過陳鍥讓他在外婆遺像前磕頭跪拜。

江飛燕也是剛哭過的樣子，紅腫的眼睛裡充斥著好幾條血絲，看得陳鍥心裡難受又多了一層。

本來面臨重大考試的人不宜參加葬禮，但江飛燕執意讓陳鍥回來，說是來見外婆最後一面。

陳鍥一直呆愣地坐在棺材旁邊，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臟卻被沉重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

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背脊挺得筆直，坐在棺邊守了整整一夜。

他從小跟著外婆長大，五歲才離開家鄉到大城市上學。外婆很疼他，收到什麼好東西都習慣藏著留給他，以致他每次回來都能收到一大包外婆的禮物。

而這些東西，如今只能成為回想了吧……

陳鍥連續守了兩天的靈，江飛燕看不下去，就趕他回家休息，他腦袋昏昏沉沉地應了，卻傻乎乎地繞錯了路，走到了一處雜草叢生的山坡上。

他看了看只有一格信號的手機，直接席地而坐，遵從心意打給了自己此時最想見的人。

「怎麼了？」電話里陳鍥的聲音虛弱又沙啞，還斷斷續續聽不清楚，葉辰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阿辰……」陳鍥聽到葉辰的聲音，眼淚就止不住地往下掉，他邊胡亂抹著眼睛，邊壓抑著嗓音，不想讓對方發現他在哭。「外婆沒了……」

葉辰正在翻閱一本厚重的建築力學課本，聽到這話直接合上書，拿過桌上的日程表看了看。

「別在外面吹風，先回家再說。」

「我媽說，外婆走之前嘴裡還念叨著我的名字。」陳鍥壓不住自己顫抖的聲線，只能一抽一抽地回應，「我來的時候卻只能摸到她冰冷的棺材，我什麼都做不了……」

「我被帶到祠堂門口的時候根本不敢進去，是表舅把我拽進去的……」

葉辰沒有打斷也沒有勸阻，一直安靜地聽他訴說，手裡的筆卻不自覺攥緊了。

「我看到外婆的遺照心裡好害怕，他們給她換上壽衣的時候她的屍身僵硬的像木頭一樣……」

「他們趴在棺材邊上哭，那種絕望嘶啞的聲音砸在我心臟上，壓得我喘不過氣……」

「阿辰，我好難受……」

「別哭了，」葉辰的聲音低沉，含著幾分顯而易見的疼惜。「阿鍥，我心疼。」

不能在你最需要的時候抱抱你，我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