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何時開始，他害怕殺人了……

約莫是與他相識開始的吧……

血濺進了北極瀲的眼睛，眼前猩紅一片，身上也多了幾道傷。

百鷹嘴角帶著笑意，眼裡透露出陰狠的光。

一群戴面具的人涌了上來，直逼向北極瀲，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北極瀲縱身一躍，將手裡的劍直直地插入面具男的身體。拔劍而出，鮮血濺了他一臉，溫熱的血順著臉頰滴落。一個不留神，手腕被劃了一刀，劍掉落到地，發出鏘鏘聲。

刀尖劃過，離要害僅絲毫處停止，只見金色的線穿透了面具男的身體，下一刻面具男倒下，映入北極瀲眼簾的是陌生的身影。

在另一暗處，白色紗巾半遮面的人眼神幽暗地看著這一切。指尖散發出黑色的氣流，緩緩靠近輪迴台。

「哼，一切才開始。」

人影消失不見，仿若未曾出現過。

北極瀲擦了擦臉上的血漬，眼前一片血紅。躲閃之餘，胸口突兀劇痛，喉頭腥甜，鮮血從嘴角溢出。

「你這是做什麼！」郁蕭心裡震驚，這人的模樣分明是中了毒，卻一味地運用內力，簡直不要命了。

疼痛延至全身，北極瀲忍痛，剛開口鮮血流地更多，似有搖搖欲墜之勢。

郁蕭及時扶住他，指腹探脈。眉頭深鎖，毒入五臟六腑，為時已晚。

「救他……」

北極瀲緊緊抓住他，如同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

「救他……」

北極瀲眼前模糊不清，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他想，從打算來時他便沒打算活著回去。只是現在死去他有太多不甘心，他還未告訴那男子他的心意……從衣袖裡掏出一顆藥丸，喉結滑動，藥被吞了進去。

「你不要命了！」

郁蕭來不及阻止，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吞藥。這人果然是瘋了，以毒攻毒更多的是敗筆。

北極瀲運氣，緩緩睜眼，眼裡儘是決絕之意。

黑色的氣流瀰漫空中，霎那間方圓百里的草木全部枯死，動物也失去了生命。

百鷹看見這一幕，大快人心，諷刺地笑了出來。

「耀岄，因為你一人便將害死多數人，真是足矣！」

耀岄輕斜了眼前的人一眼，不為所動，轉頭看向黑色的氣流。

狂風呼嘯，黑色的髮絲飄揚於空，看不清耀岄的神情。

「你終是不肯收手？」

被這麼一問，百鷹好笑地看著對方，眼裡是輕蔑之意。

「收手？我要的就是讓你痛不欲生，如今機會大好，談何收手？」

幾不可聞的輕笑聲傳出，耀岄詭異地看著他，眸子深沉的可怕。

百鷹似覺不對，下一秒一雙手便扼住了自己的頸脖。

「你……」

見百鷹滿臉的不可置信，耀岄勾出一抹笑。

「別忘了本座是魔教中人，你的毒再厲害，恐怕也不及七訣。」

「原來如此……拖延時間恢復功力，哼，是我大意了！」百鷹哼笑一聲，笑意全無「既然如此，我倒想看看七訣有多厲害！」

說罷，空手朝耀岄襲去，後者足尖一點，凌空而起，鐵鏈在空中翻騰起舞。

百鷹出手招招致命，倒是耀岄只管躲閃。

「你就只會躲嗎！」

百鷹冷眼看著眼前的人，怒氣不打一處來，一掌擊去，掌風駛過，化為虛無，身子一頓，鮮血從嘴角溢出。

「別再執迷不悟了。」

聞言，百鷹大笑起來，一句一字說著「這一切都拜你所賜！因為你，我的一生只有恨，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時間仿若靜止，相貌陰柔的男子瞳孔放大，逐漸渙散。

「為什麼……」百鷹看著穿過身體的玄鐵，喃喃道。

他怎麼會輸……他怎會如此大意……

不！他應該成功的！他準備了這麼久，是哪裡出錯了……

他不甘心！不甘心！

鐵鏈結晶，化為碎片，四處飄散。黑沉沉的天多了點點亮光，百鷹直直地盯著碎片，兒時的記憶湧現，是他與他的故事。

眼角處滑過一滴淚，他還是輸了，輸的徹徹底底……

「撲通」一聲，身體落地，掀起了塵埃。百鷹偏著頭，雙眼無神看著遠處。

耀岄眯了眯眼，輕輕合上了人的眼。

暗處的人眼神怨恨，纖細的手指硬生生地在門上留下了指印。她發誓，她絕不會就此罷手！

沒走幾步，耀岄只覺腹部一陣翻騰，痛的厲害，似有往下墜的痛感。

「別鬧了……我還要去救你的爹爹……」

耀岄撫摸腹部，本想安慰安慰肚子里的孩子，誰知不領情反而更加暴躁，痛的他直不起腰。

他清楚再折騰下去，估計孩子不保，若要用七訣他只能捨棄這個未出生的生命……

耀岄看向遠處，神情凝重，氣流匯聚指尖，蔓延至周圍，腹部的手也越握越緊。

蒼白的手握上了他的手腕。

「剩下的交給我罷。」

耀弈看著腳邊的屍體漸漸變黑，然後腐爛，驚異地很。

「這是什麼毒竟這般厲害！」

耀妖環顧了一圈，清冷稚嫩的聲音響起「毒湮。再過不久恐怕我們也是同樣的下場。」

北極瀲眼神飄忽不定，往某處望去，身子一僵，竟徑直走去。

「你這是幹什麼！」

耀弈急忙拉住他，卻被對方躲過，不由得惱怒。

「北極瀲你是不想活了？還是……」

話還未說完，耀奕愣愣地看著奇怪的一幕。白色的煙霧一縷一縷鑽進黑霧裡，慢慢爬升，像是纏繞其中，接著吞噬。

耀妖眼裡是不可置信，斷斷續續地說道「是焚……香……」

北極瀲心跳地很快，他知道那人就在不遠處。他甩開拉住自己的手，跑了過去，映入眼簾的是一人屹立風中，青絲纏繞，隨風飄飛，而身邊的那人，頭戴斗篷，全身裹得密不透風。

北極瀲走的極為困難，自責，愧疚如同千斤頂壓的他喘不過氣。那人承受了那麼多痛苦，而自己竟試圖遠離，到頭來是自己對不起他……

看到這一幕，閣樓里的人怨恨非常，她攤開手，一人將弓箭放在了她手中。弓弦被繃緊，一根透明的箭架在中央，箭端發出綠色的幽光。

像是看到了什麼，人咯咯笑了出來，眼神變得幽暗。

「放箭。」

令聲下，箭齊刷刷地朝耀岄射去，面紗滑落，嬌美的臉龐露出得意的笑。

耀岄，贏得是我！

息影鬆開手裡的弓弦，咻地一聲，箭極速飛過，直直地插在地上。與先前不同的是，透明的箭上布滿了血珠，匯聚箭端，流向地面。

北極瀲捂住胸口，鮮紅的液體從指縫中湧出。藍衫被浸染成了黑色，逐漸蔓延。他前行了兩步，胸前的雙手緩緩垂下，身體落入了耀岄的懷抱。溫暖的觸感如同第一次相遇，北極瀲費力地睜開眼，手顫巍巍地撫上了耀岄的腹部。

耀岄心下懊悔不已，他怎麼如此遲鈍，他應該想到他們的目標是瀲的……

胸腔的空氣彷彿被抽離，北極瀲猛地咳嗽，血液染紅了下顎。

北極瀲握上耀岄的手，強扯出絲笑容，動了動唇，隻字未說。

我快死了吧，我有太多話想說，可……若是我說了便會牽絆你一輩子。你是江湖中人，怎麼能與死人有羈絆呢……

耀岄啊耀岄，我心系於你，我對你早已傾心。若我出生在尋常百姓家中，我定不會放手。可偏偏生不逢時，帝王路註定讓我無法選擇。

只盼你找個好姑娘，忘了我。若有來世，我絕不要與你相遇，我這樣的人怎麼配的上你……

鮮紅的液體流了一地，遠遠望去如同盛開的紫血，絢爛又頹靡。北極瀲眼神空洞地看著他，溫熱的液體滑落與血液相融，緊握的手變得鬆懈，緩緩閉上了眼。

冷風中，一人面無表情地抱著渾身是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