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辦法的，月亮，實際上他現在跟死人沒區別了，以我的法力，可能讓他清醒一下，不一定會成功，而且只有很短很短的時間，你趁他睜眼的時候進去，千萬千萬別耽擱，不然他這孽緣要帶到下輩子了。」

「沒有辦法再救他了嗎？」我不死心地問。

「月亮，你知道這毒是什麼毒？聶琴聲又為什麼中毒？」

我怔了一下，搖搖頭，問道：「這是什麼毒？」

「她這是情毒，她當初求這一段緣，除了舍下自己最珍貴的東西，還要接受緣斷的反噬，也就是說，如果他不跟她在一起，她也會死。」

「怎麼會這麼.....這根本說不通，如果結緣可能不成功，為什麼還有人願意放棄這麼多。」

「因為世人昏聵，情之一字，便可叫他們甘願深陷泥潭，只為追求短暫的快樂，真是愚蠢至極。」

不知何時，一個紅衣小孩坐到了床尾，赤著足，腳腕上纏著銀光閃閃的鏈條，上面墜著紫晶石，他孩子氣地捧著臉，臉上一派天真無邪的模樣，說出的話卻冰涼冰涼的，沒有半點人情味－－也對，他又不是人。

「啊，他他！」朝邑看著他，都嚇得結巴起來。

「裏海修！」

我眼角的淚痕還沒擦幹，看到他也有點吃驚，但實在提不起興緻說話，滿腦子都是情聖死了怎麼辦。

朝邑看到裏海修的時候已經躲到我身後了，她好像見誰都很怕的樣子。

「朝邑，幫我吧。」

雖然很不能接受這個結局，但我知道如果這樣讓情聖轉世，那後果將不是我所能控制的。

朝邑小心地瞥著裏海修，「月亮，我法力有限，不一定能成功哦，如果不成功，可能會耗盡他最後一口氣，那樣就糟糕透頂了，」她的眼神不斷示意我看裏海修，支支吾吾道：「有法力厲害的人成功的幾率會更大點。」

我理解了她的意思，可也有點為難起來，我跟他又不熟，叫裏海修幫忙他會拒絕嗎？而且裏海修一向對凡人很是不屑，恐怕不會願意的。我一向不願意自討苦吃，可這次.....

「裏海修，你.....可以幫我讓他清醒一下嗎？」我說話也變得小心起來，生怕他一口回絕。

「姐姐，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你還這麼叫我，顯得多生分啊 。」他倏地跳下床，動作流暢敏捷，行動間隱隱可以察覺他充盈的仙力。

這一刻，我突然有些自卑。

如果我有這麼強的仙法，也不會狼狽成這樣，連一個仙靈的法力都不如，不能救自己的徒弟，甚至連讓他清醒一刻都需要別人幫忙。

「姐姐，以後叫我修，好不好？」

裏海修站在我面前笑盈盈地勾起我一縷髮絲，「我可不喜歡跟姐姐這麼生分。」

我抬頭看著他，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求求你，幫幫我。」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清晰冷靜，可還是帶著無法抑制的悲傷。

裏海修眼眸里一直閃爍的亮光突然停滯，眼中出現我從未見過的情緒，就在我開始研究他眼中的深意時，他得臉突然變得僵硬起來，莫名爬上一抹寒霜：

「姐姐，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是斬了他的情樹，他會徹底忘記你，任何關於你的一切都從他的記憶力被抹掉，不可能再恢復，而且，」他頓了一頓，笑得十分惡劣：「姐姐最好也別再見他，不然，你做的一切可能就白費了。」

無力感已經讓我有些麻木，我只能點著頭道：「好。」

「姐姐不想救他嗎？這情毒別人是無解的，他特殊點，倒是有個方法可以讓他不用死......」

裏海修還沒說完，我一下子抓住他的衣袖，急切地問：「什麼辦法？」

「姐姐，你應該知道他體內有一條雙生脈絡吧，若不是這雙生脈絡，他也撐不了這許久，雙生脈絡，成雙出現，修不必多說，姐姐也知道另一條在哪裡吧？那個王紫，哦，其實也不能叫王紫了，要是姐姐喜歡，也可以叫他，王晴，再過一會，等這個王晴徹底死了，那他就是唯一的王晴了。」

我心裡的急切像是被一桶冰凍住，又變得遲鈍麻木，手慢慢鬆開裏海修的衣袖。

裏海修收起笑容：「姐姐，你應該早就知道王紫相當於王晴的另一條命，只要王紫願意將他體內的雙生脈絡給王晴，王晴就可以活下去。」

「如果沒有王晴，他也沒機會活在這世上，他早就死在腹中了。」

「只要你開口，他肯定心甘情願獻出雙生脈絡，他現在跟王晴一樣，愛你啊。」

我一下子站起來，厲聲道：「你不要說了！他是王紫！不是王晴！憑什麼讓他捨命救別人！我怎麼能開口，我怎麼可以！」

裏海修嗤得一笑，「姐姐，你怎麼這麼喜歡騙自己，你剛剛和他走在一起，難道還不清楚他現在所有一切都和王晴一樣了，你現在對他的憐愛和疼惜難道不是因為他和王晴一樣了嗎？你知道為什麼他會越來越像王晴了嗎？這可是他自己選的，原本他是有機會當王紫的，可是他放棄了，誰讓姐姐更喜歡王晴呢。」

我瞪他，卻說不出一句話反駁。

裏海修語氣軟了下來，帶著哄的意味：「姐姐，你好好看看床上這個人，他才是你的愛徒，那個人再像，也不過是個冒牌貨，他可是為了你.......」

我突然血氣上涌，一巴掌就扇了過去，等我回神看到裏海修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不正常的紅，自己也是又驚又俱，頭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間。

王家堡里有很多人，但是沒有一個人攔著我，不知跑了多久，漫無目的，沒有法術，我和普通的凡人一樣，也會累得氣喘吁吁，等我停下來時，已經跑到山頂了。

那棵曖樹長在頂上，樹下是柔軟的小草，草地上有很多花瓣，在月光的照耀下閃著迷人的光輝。

我坐在草地上，喘著氣，失神地望著不斷飄落花瓣的曖樹。

有人輕輕走了過來，她走到我面前，在我對面坐了下來。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你會來這裡，所以我一直在這兒等你。」她微笑著說。

我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吸著鼻子笑道：「琴聲，你很美。」

聶琴聲怔了一下，失笑道：「月姑娘，你很趣。」

「你要是說我也很美我會更開心的。」

「月姑娘，你一直很美，你的美那麼與眾不同，你值得晴哥哥的喜歡。」

我搖頭，「不，是我打亂了你們，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聶琴聲溫婉一笑，笑容卻有些苦澀 ，「昏迷的時候我才知道我與晴哥哥有幾世的姻緣，夢裡的仙子跟我說，晴哥哥不愛我了，所以我要死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重複這句話。

聶琴聲輕輕搖搖頭，「月姑娘，你沒錯，愛情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是我一廂情願，堵上自己的一切去換與晴哥哥的緣分。」說著，她的眼角流出了幾滴晶瑩的淚珠，「其實那時候死了也好，至少可以讓晴哥哥記住我久一點，可是他卻連這個小小的願望都不滿足我，他把我身上的情毒轉到自己身上，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琴聲，我不欠你了......」

她哭著笑，「這個傻子，他什麼時候欠過我。」

最後，聶琴聲抓緊我的手：「月姑娘，我知道你不是凡人，求求你，一定要救晴哥哥，只要他活著，琴聲以後絕不會打擾到你們，我只要他活著……」

聶琴聲走了。月上中天，我躺在草地上，山頂風有點大，有點涼。

月亮還是依舊很亮很美。

我看著頭頂的明月，有些羨慕，無論人間發生了什麼事，天上的月亮總是一如既往地美麗皎潔下去。

頭頂有一片陰影，隨之而來的是一個溫暖的大氅，蓋在了我身上。

身側慢悠悠地躺下一個人。

夜風裡開始有淡淡的桃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