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王子睿來過之後，賈瑚這兒就清凈了不少。

運河決堤之後災民的救助已經步入了正規，賈瑚也只需要統籌，其餘的事情有迎春幫忙。

運河決堤和運河貪污一案牽涉甚大，潁州的空氣中都在著幾分血氣。補天石這段時間跟著賈瑚也見識了不少，特別是凡人之間的權利爭奪，讓補天石只覺得自己曾經見過的都差遠了。之前去了幾個武俠世界，本來以為江湖人的生死一瞬已經夠令人膽寒了，但是這官場的爭奪更令人顫慄，這是一場隱於局面下的一場廝殺。看不見烽煙，令人難以察覺，等到普通人察覺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

補天石心想，果然混官場的心都黑，難怪他每次看見瑚哥兒的二伯的時候總是害怕，能夠作為皇帝心腹的人，心都黑成碳了吧。不過也不是所有人心都黑，就像瑚哥兒的爹，看起來不大聰明的樣子。還好瑚哥兒不像爹，像娘。補天石心有惴惴。

「公子。」

一抹青煙化作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現身於賈瑚房中。

「出了什麼事？」

正在打坐的賈瑚睜開眼，這鬼仆是賈瑚放出去監控這些世家的探子之一，想來這一次他回來是得到了什麼重要的消息。

「公子，小的跟著那王家公子的家臣，發現王家和皇城中的第七家有書信往來，王家查到了運河決堤的元兇就是第七家做的，這些人真的太無法無天了，運河決堤死傷無數，他們怎麼能幹出這樣的事情，難道不怕天打雷劈嗎？」鬼仆說著忍不住激動了起來，即使現在他已經是一抹幽魂，但是他曾經也是一個人，可是這第七家比鬼還可怕，掘開運河，滔滔洪水淹死了多少百姓，這些人比畜生還不如。

鬼仆想到那運河，還有那些難民，身上冒出絲絲怨氣。要是能將這些人殺光就好了，反正他已經是鬼了，他什麼也不怕了，殺光他們，殺光他們，這些惡鬼……

賈瑚手指釋放出一絲靈力，沉聲道：「收神。」

鬼仆心神集中，露出一種後怕的感覺，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他剛剛是入了魔障。

賈瑚嘆息，第七家因為一己私利掘開運河，不知是為了達到什麼目的。就是不知道王子睿已經得到了消息會如何選擇，是與第七家撕破臉，還是……賈瑚不知道自己是想王子睿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但是這第七家所作所為他真的無法容忍。

賈瑚一直都知道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可是他沒有想到人心能夠可怕到這個地步。他的心中也產生了殺意，第七家終究還是觸碰到賈瑚的底線。他已經許久不曾殺人了，他也不喜歡殺人。

賈瑚決定親自去一趟皇城，雖然潁州是世家博弈的重心，但是一切的起源都來自皇城，他喜歡追根溯源。

賈瑚的離開除了董奉和迎春之外誰也不知道，迎春畢竟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女，雖然有管事幫襯，但是賈瑚還是有些不放心，將其託付給董奉。

「子安兄，皇城之中勢力交雜，望子安兄小心為上。」董奉擔憂道。皇城啊，那是一座令人著迷又害怕的城市，離開二十幾載，他依舊忘不了的地方。

「吾妹有勞君異兄看顧了。」賈瑚拱手一禮，飄然而去，幾步之間，董奉就看不見賈瑚的背影了。

董奉心中感嘆，子安兄果然不是尋常之人，世間異人，此生得見與之相交，已經是自己的緣法了。

賈瑚去往皇城，在術法之下，趕路對於賈瑚來說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他能讓鬼仆夜行千里，自身更是不在話下。一日之後，賈瑚就到了皇城。

清晨，城門開啟之刻，賈瑚剛至皇城，守城的兵士只感覺一陣清風吹過，帶著幾分說不明的香氣，再仔細嗅了嗅，又什麼也沒有聞到。

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像打探消息這樣的事情，賈瑚自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皇城雖然是一國之都，但是在光鮮的外表下，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污泥之中掙扎，這些人像老鼠一樣生活在黑暗中，竊聽著外面的消息，他們隱於黑暗，卻無時無刻不在窺視「光明」。

賈瑚現在從不缺錢，有了錢，這些人會自己找上來。

賈瑚站在一條大街上，這條街很大，但是卻很雜亂，草棚破瓦所搭建的房屋將這條街覆蓋，若不是仔細觀察了一下，賈瑚也沒有發現這兒居然是一條大街，但是這裡更像是雜亂的貧民窟。

這裡什麼都是灰僕僕的，就連天好像也被影響了，都變得灰僕僕的。光鮮靚麗的衣著，養尊處優的模樣，賈瑚與這裡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有幾個全身都黑乎乎的小乞兒縮在牆角，不住的拿眼睛打量賈瑚。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人，這一定就是那些大人常說的貴人吧。真好看啊！

整條街都靜悄悄的，除了那幾個乞兒，看起來像是一個人也沒有。不過賈瑚知道，這些都是假象，草棚中、破牆後、草垛里、碎石殘垣後有不少人在靜悄悄的注視著，像野獸一樣，不發出一點聲音，潛伏著。

賈瑚沒有遲疑，踏步進了裡面，朗聲道：「我想要打聽一些消息，這是定金。」賈瑚將一錠金子扔在了地上。

這時候，有幾個衣衫襤褸的乞丐哄涌而上，牆角的小乞兒瑟瑟發抖，一個年紀較大的乞兒將年紀最小的乞兒壓在牆角，自己也蜷縮著，不敢再看一眼那個好看的人。

那個人會被那些乞丐殺死吧！真可惜，這麼好看的人等一下就要死了。

那些人都是要錢不要命的！

幾聲哀嚎，哄涌而上的乞丐被賈瑚踢飛，幾個乞丐蜷縮著哀嚎，掙扎著爬起來，磕磕絆絆的逃開。隱匿於暗處的人悄悄離開了幾個，這個人不是他們能碰的，點子太硬。

過了片刻，一個瘦削的身影從碎石殘垣之後走了出來，他一隻腿是瘸的，走路高低腳 。身上的衣服打滿了補丁，但是好歹還看得見顏色，這裡許多人的衣服都黑得看不見顏色，甚至有些連蔽體的衣物也沒有。

這個人來到賈瑚的身邊，撿起地上的黃金，沒忍住咬了一口，留下幾個牙印。軟的，是真金。

來人將黃金揣進懷裡，朝賈瑚諂媚的笑著，露出一口黑黃的牙齒，牙齒還有些殘缺。

「貴人，請跟小的來。」

這人在前方一瘸一拐的引路，走的速度不慢，是不是回頭朝賈瑚笑笑，一副老實憨厚的模樣。不過那一雙渾濁的眼睛卻不住的打量賈瑚，賈瑚也察覺到他的小動作，沉著臉一言不發的跟著。

繞過幾條小巷道，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臭味，賈瑚屏息跟著。

來回饒了不少路，進入一塊空地，這裡跟剛剛那條街不同，這裡的房子雖然也是草棚，但是看得出來這裡有人打掃，地上也沒有污穢的東西。有兩個力士守著一個草棚，這兩個力士長相兇惡，其中一個臉上還有一道疤，從左邊額頭到右邊臉頰，好在沒有傷到眼睛。

瘸腿漢子朝著這兩個漢子喊道：「強哥、虎哥，這位貴人想打聽些消息。」瘸腿漢子說著將懷裡的金子掏出，忍不住摩挲了幾下那個牙印，將金子遞給那個刀疤臉，「強哥，這是貴人的定金。」

刀疤臉接過金子，用手捏了一下，金子有些變形，刀疤臉道：「貴人請。」

另一個漢子掀起草簾子，賈瑚彎腰進入草棚，草棚還算寬敞，裡面鋪著草席，賈瑚隨意坐下，閉目等待。

草棚外又來了兩個力士，和刀疤臉兩人對視一眼，這兩個力士和刀疤臉離開草棚幾丈遠，看著四周。

過了一會兒，一個瘦巴巴的老頭兒慢悠悠的走來，刀疤臉行禮，老頭兒示意刀疤臉看顧好四周，自己徑直進了草棚。

「勞貴人久吼，老朽失禮了。」

瘦巴巴的老頭兒跪坐在草席上，看起來一副老實的模樣，不過那雙眼睛可不像是一個老人，那雙眼睛很亮，帶著幾分銳利。

「我想打聽一些事，報酬好說。」賈瑚睜開眼睛，眼前的這個老頭看起來瘦巴巴的樣子，但是細麻衣服下露出的手臂上那勁瘦的肌肉上可以看出這個老頭定然是習過武的。

「貴人請說，老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賈瑚也沒有拖沓，道：「我想打聽打聽二王四姓的事情，重點是第七世家。」

老頭兒眼中帶著幾分精光，道：「這就要從……」

兩個時辰之後，賈瑚了解了不少這些世家之間的恩怨糾葛。

「多謝。」

賈瑚將左手鬆開，一個不大的東西扔到老頭兒面前，老頭兒連忙握住東西，跪坐俯首，道：「貴人有需要就找小老兒。」

賈瑚起身離開草棚，老頭兒連忙跟上給賈瑚打簾，賈瑚道：「之後有消息就送到皇城中。」

老頭兒道：「諾。」

賈瑚離開時，那個瘸腿的漢子依舊給他引路，賈瑚順手扔了一個銀角子給他，瘸腿漢子連忙將銀角子藏進腰帶里。

草棚外，老頭兒仔細打量手裡的東西，這是一個大約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價值千金。這一筆就夠他好好養老了。想著賈瑚的吩咐，小老兒吩咐手下去查探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