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澤反倒是希望他鬧一鬧，哪怕是哭一聲都好，總比憋在心裡強，可是謝瀾沒有，只是沖他微微一笑。

心裡滿是酸澀。

很想開口叫他別笑了，想抱一抱他，讓他好好的在自己懷裡哭一通，任由他發泄情緒。

「我在」

輕聲的應了一聲，徐澤坐在了他的旁邊，張了張嘴，又沉默不語了。

他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他很想問，你還好麼？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太多太多的話，太多太多的關心，都被憋了回去，他不敢問，他怕自己稍有不慎的一句話，就會牽扯到他脆弱的情緒。

他想他鬧一鬧，哭一哭，又害怕他鬧，害怕他哭。

畢竟......他的身體，已經不允許他這麼做了啊……

「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吧，我沒事」

輕柔的聲音，飄渺的好像隨時都會消失。

怎麼可能會沒事？只是選擇了逃避，哪怕只是短暫的一點時間，他想放過自己，哪怕只是那麼一小會。

不去想那些事，不去想那個名字，不去感受下半部分，身體的知覺，就當是自己大病一場，正在接受治療，好了以後就能出院了。

自己騙自己……

明明和平常一樣的話，卻讓徐澤揪心的疼。

這麼大的事，怎麼可能沒事？到現在了，都還在關心別人。

「扶我坐起來吧，躺著不舒服了」

徐澤沒開口說話，謝瀾就開始自說自話了，掙扎著想用手臂的力量，把自己撐起來。

他不說話，周圍就會變得很安靜，儀器跳動的聲音，營養液滴下來的聲音，甚至自己呼吸的聲音，無一不在提醒他，他現在的處境。

他不想安靜下來啊……

掙扎著，掙扎著，謝瀾才有了一點移動。

他的腿......沒有動啊......

徐澤慌了一下，連忙過去把他扶著坐了起來，窩心的拿枕頭墊在了他後背，然後手足無措的站在了一旁。

看著他，看著他還是這麼平靜。

那麼平靜的坐在那裡，眼中含笑的與他對視。

如果不是他泛紅了的眼尾出賣了他。

徐澤鼻子突然一酸，憋了那麼久，最終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他不應該哭的，不應該帶動謝瀾的情緒。

可是，他太心疼了，這麼好的小孩，這麼乖巧懂事的小孩，卻沒有被善待，哪怕是一絲絲......

腦海中突然想到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謝瀾捂著肚子坐在那裡，連難過，都是一個人躲在那裡難過，沒有影響到任何人，也沒有找到任何人傾訴。

那時候，他的胃癌應該已經發作了。

可是，那時候他們並不認識。

可惜，那時候他們並不認識。

可恨，那時候他們並不認識。

「怎麼了？不哭不哭～」徐澤突然落淚，把謝瀾有些嚇到了。

他都沒有難過，反倒是眼前的人哭的越來越傷心了，哭聲還越來越大，一點都沒有要收斂的意思。

想哭的人，還得先安慰這個哭的死去活來的人。

這個徐澤，總是這樣，能牽動著謝瀾的思想情緒。

「對不起……」

「嗚……對不起...謝瀾」

哭的一抽一抽的，像個小孩子一般，一邊哭著，一邊叫著謝瀾的名字，可能是覺得自己哭的丑，又伸手用袖子擦眼淚，可是這眼淚越擦越多，怎麼也擦不幹，也哭的越來越凶。

這一瞬間，謝瀾的心情是好的。

那種被一邊哭著，一邊叫著自己名字的感覺，讓他忘卻了一切。

他......真的很像個小孩子。

謝瀾也真的像哄小孩子一樣，哄著他了。

側身過去，艱難的用袖子給他擦眼淚，明明他才是那個需要被照顧的病人啊！

「不哭了不哭了，好不好？」哭的好像他把徐澤怎麼了一樣。

如果有別人在，肯定會這麼認為的。

「為什麼要跟我道歉？」他好像並沒有做什麼對不起自己的事吧？

側身給他擦眼淚真的太辛苦了，難為了他這號病人，而且還是下半身癱瘓了，行動不便的病人啊！

徐澤也發現了這個問題，乖巧的坐回了床邊，任由謝瀾給他擦眼淚。

如果忽略他哭的很大聲的話，真的可以用乖巧來形容他了。

「怎麼了？不哭了好不好？」哄他的話，還有眼神都溫柔的不像話，謝瀾真的覺得徐澤像一隻哈士奇，正在跟主人鬧脾氣，等著哄的哈士奇。

「為什麼突然給我道歉呢？」

徐澤哭聲小了許多，哭到打嗝。

一邊打著嗝，一邊抹眼淚「如果當初我守著你，嗝！沒有去買水，你就不會離開，嗚嗚……不會去見他，也就不會……」

「嗚哇……！！」說著說著，才剛剛小了的哭聲又大了。

說實話，有些許刺耳，謝瀾連眉頭都挑了起來，差點伸手過去把他的嘴給捂住才好，自己的耳朵也少受些罪。

癱了就算了，他可不想連耳朵都聾了。

一邊任勞任怨的繼續給他擦眼淚，一邊無奈的哄著他。

「傻？」

「總有一天我會知道真相的，只是時間的早晚」

「我也需要知道真相，自殺，於我來說是解脫罷了，與你無關，並不是你的錯，你也不要把罪責歸咎到自己身上去內疚了。」

他怕疼是真的，逃避也是真的。

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和任何人都無關。

沒想到，因為謝瀾的抉擇，徐澤會把罪責歸咎到自己身上。如果他真就這麼去了，徐澤這輩子都會活在愧疚當中吧？

無奈的嘆了口氣，正準備張口再說些什麼，好讓他好受點，下一秒，謝瀾已經被徐澤抱在了懷裡。

這人就這麼趴在謝瀾的肩膀上，很小聲，很小聲的哭著。

其實，他不僅僅是內疚。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情緒。

他怕謝瀾死。

他想謝瀾活。

想他無憂無慮的待在自己身邊。

並不是同情，而是出於私心。同情只佔了他這種情緒的百分之一。

謝瀾並沒有想太多，只當他是哭累了，想趴著哭會，也就任由著他這麼抱著了，雖然脖子有點癢癢的。

他哭出來的氣一直往他脖子上呼，不癢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