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謝運半夜對著鏡子洗臉，腦袋嗡嗡嗡地響，感覺自己所處的世界是那麼的不真實。

他對周圍的感知力正在下降，就像狂掉的San值。很多東西，越來越失去了實感。他想整理思緒，但腦海里出現的都是病句。

支離破碎的句子，心力交瘁的內心，搭配不當的動詞，令人窒息的憋屈感，不行了，快要，心臟。。真的快要受不了了。。。

難道這是「失語症」的前兆？不會的！絕對！謝運對著鏡子咿咿呀呀，大聲地說話。

「我討厭BoBo！徹底地討厭！」

原來這就是我心中真正的想法嗎？

討厭他。對的。好討厭。

我要宣斥我無能的狂怒。我要發泄出來，我要讓別人知道，我討厭！

謝運拿毛巾胡亂地擦幹凈被水打濕的臉，馬上從睡褲的褲兜里掏出手機📱，光速下載了知乎，然後在搜索框里輸入「BoBo」。

謝運想的是，這次我一定要直奔評論區，留下自己的真心話，我要對BoBo說。

「BoBo，你對我的成長造成了不良影響。你害我每天半夜睡不著。因為睡眠不足，我一直長不高。長不高，就不開心，不開心就吃不下飯，吃不下飯就不長個，不長個就練不了特長，不練特長我就只能上三本。上不完的三本，是我永遠的痛。因為一直都在想你的事情，想得我心理都變態了。我今年剛滿十八歲，還不知道怎麼處理這種問題，又沒錢去看心理醫生。所以，我希望你註銷你的知乎賬號，並且永遠不要再社交媒體上發言。看了你的發言，我好像得了一種怪病，我也不知道這叫什麼病。我只知道，這是一種不看你的發言就很難受，看了你的發言，就難受得要死的病，總之是個大病。最後，我希望你儘早退乎，不要不識抬舉。」

謝運心裡是這麼想的沒錯，他一定要給BoBo留言，告訴BoBo自己的想法，儘管BoBo根本鳥都不可能鳥他。他也要試試。

但是剛進入評論區，又看到BoBo的二次徵婚。上次，BoBo才宣布和利膽結婚，現在他們又分手了，果然是渣男的小把戲。

BoBo說，「找人和我結婚，在線等，急。」

貓貓頭起鬨道，「只要是人就可以嗎？」

BoBo說，「對的呀！是麻麻最好啦！」

貓貓頭說，「麻麻是不能用來結婚的吧！麻麻是最純粹的愛，只能被擁抱就好了。」

貓貓頭們七嘴八舌地發言，「麻麻的愛是不能夠被BoBo得到的吧！啊咧。但是結婚的話，沒有愛什麼的也沒關係，不是嗎？」

BoBo說，「要和我結婚的寶貝兒，快點舉手🙌嘛！人在西雅圖就可以，我去接你來和我同居。會照顧貓貓🐱的先生，優先。」

Snake先生跳起腳說，「tnd，我！全部符合。但是我男的已婚。」

BoBo回覆，「[驚喜][驚喜]好，你先離婚，再來和我結婚吧！等你喲！麼麼噠。」

snake先生說，「說心裡話，BoBo你還挺好看的。再加上你幾千萬美刀的身價，實在是過分誘人。」（小眼神自己體會）

BoBo今天也魔怔得不行呀。

昨天王垠才發完病，今天BoBo也淪陷了嗎？王垠一直這樣啊。

他老早就相信911是中情局炸的。

BoBo忙著徵婚，評論區的貓貓頭們卻竊竊私語了起來。化身貓貓頭的謝運，擠在人聲鼎沸，人仰馬翻的評論區里，和大家討論著BoBo種種發狂事項的緣由。

貓貓頭們認為，「阿妹瑞卡對BoBo來說，是一個烏托邦，是想像中的燈塔，是對農業國落後，醜陋文明的逃離，但烏托邦的存在何嘗不是一場盲目片面的一廂情願。

他在這個烏托邦賺盡了刀樂，享受了充足的物質供應，但他好像依舊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感。

他精神上割掉了自己的蛋蛋，想用理想主義去解構這個世界，卻被一次次股票崩盤抓回現實。

而當大陸麻麻的愛撫，轉眼就到了非洲酋長的身上，當阿曹滿屏說他烏托邦壞話，當貓貓頭們都一一脫粉離他遠去，當脫粉的貓貓頭們都變成了帶佐的「男媽媽」，這個「失敗的」男人他因為成功地塑造了「失敗」的形象而徹底地「成功」了。

他的失敗導致的成功，讓他憤怒，他憤怒地在知乎拉了一坨又一坨臭臭，急切地想要吸引注意，想要愛，想要關懷，那些只屬於貓貓的關愛…

謝運看著手機📱熒幕，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已經有點像日本那種奇怪痴漢，隔著社交網站各種揣摩分析對方的心理和生活。

分析別人的時候，頭頭是道，分析自己就模稜兩可，甚至只能用「好像得了那個什麼大病」這種粗糙的，模糊化的，帶有粘滯感的，消解語言意義的短句。

這是什麼原因。

謝運覺得自己的分析能力，遠遠不夠用的時候，就把拉康的《精神分析》哲學裡的條目一條一條拉上去去套，學習考試上要是能有這麼上心，那也不至於才考個三本。

謝運嘆了口氣，看著衛生間里狹窄的四角，再看看鏡子里瘦不拉幾的自己，看看手機熒幕，喚醒了小米的語言助手。

謝運問AI，「所以，小愛同學。能告訴我，大人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的嗎？」

小愛回答，「大人啊。這個嘛。就是。。就是。。嗯。抱歉。小愛回答不了你的問題，已為你在網頁搜索中找到包含【大人的世界】的有關內容。是否為您朗讀搜索結果。」

謝運說，「朗讀。」

小愛機械的電子合成音，「第一條搜索結果，來自360百科。《大人的世界》是by2演唱的歌曲，由林秋離、林怡鳳作詞，收錄在2010年4月9日由海蝶音樂發行的專輯《成人禮》中 。是否繼續為您播放，by2《大人的世界》？」

謝運說，「播放。」

「下面將由酷我音樂，為您播放《大人的世界》。共57秒試聽，更多音樂，請下載酷我音樂盒，酷我音樂，想聽就聽。」

57秒之後，戛然而止的音樂，讓謝運感到一陣絕望和凄冷。

他光腳踩在衛生間的地板上，只開了小燈，看著鏡子里頭髮凌亂，身形單薄的自己。謝運是獨生子，媽媽出差一星期還沒回來，爸爸要值周，晚上住在學校。

家裡只有自己一個人，就在此刻，他好想撕掉自己三本的大學錄取通知書。

撕掉！！

謝運氣沖沖地跑回房間，從抽屜里翻出來錄取通知書，讓後把通知書揉得稀巴爛。

最後還把錄取通知書扔進了家裡洗手間扔廁紙的紙筐里！

然後果斷卸載了知乎。

再見！再見！徹底地再你媽的見！

我謝運對天發誓，我要是手賤再下載知乎，窺屏監視BoBo的一舉一動…

我就…我就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