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否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那位恩人？」

墨琛做夢都能記得那個人，因為從蘇雲起那天被救起之後，每一天都在他耳邊念叨著恩人恩人恩人，什麼恩人今天去了哪裡，恩人今天做了什麼事情，恩人今天換了一身藍衣服好好看……

現在回想起來他都覺得腦殼開始疼，「怎麼？你該不會想說這個人就是你的恩人吧？」

蘇雲起微微別過臉，「雖然我不太願意承認，但這位徐智，前世確實是我的那位恩人。」

這應該是墨琛出生到現在聽過的最荒謬的事情，「你探查清楚了嗎？你看過生死簿了嗎？確定是這位？」

對方一臉凝重地緩慢點頭。

據他所知，蘇雲起所描述的那位恩人，可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出生名門世家，性格豪氣爽朗，是城裡每一位大家閨秀的如意郎君。再看看徐智，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刁民！

被投以同情注目禮的蘇雲起有些羞惱起來，「他無論這世變成如何，都是我恩人！我非護他不可！」

「你何必如此執著，他已經不是從前那個人。」

其實蘇雲起心裡清楚得很，但他就是不願面對現實，「無論他是不是，他對我的恩情，我一定要報！」

「哪怕跟我作對？」墨琛的聲音沉了下來。

「我並無意與你起爭執，把此人交給我，我會妥善處理，以我之力保你的人安全無恙。」

「就你？」

那明顯的譏諷讓蘇雲起抿緊了唇，「我希望你信我一次，我保證我會處理好這件事。」

墨琛看了一眼被捆成蟲蛹般的昏睡過去的人，哼！竟然為了這低等的凡人……他一揮手，陣法瞬間消失，對方身上的束縛也隨之鬆開。

「管好你的人，若再犯，可不會再寬恕！」

「謝謝！」蘇雲起連忙把人攙扶起來，打了一個響指，空氣中出現一個黑色漩渦，他往前走了兩步，忽然回頭看了一眼墨琛，很快收回視線走了進去，漩渦跟隨著關上。

現在輪到處置另一個人了。墨琛轉過頭看著昏迷在地上的余然，幸好對方早就已經昏了過去，他也不必再施法消除記憶，記憶消除太多次的話，很容易造成物極必反的效果，凡人這般脆弱的身體也承受不住。

此刻守在家裡的小橘子正餓得用沙發磨牙，要不是大人吩咐過不能自己擅自偷吃貓糧，它早就跑去廚房把那袋貓糧拖出來吃到肚皮撐破！

空氣中突然出現一個黑色的漩渦，它眼睛登時迸發出光芒，立刻興奮地跑過去喵喵叫：「大人大人！大人你可回來了！大人你……哎？怎麼余然也在？」

墨琛把人放到床上，蓋好被子再退出來把門關上，轉過身的那一刻迅速變回了黑貓的形態，疲憊地伸了個懶腰，「今天真累啊。」

「大人你是不是遇到了很多事情？能說給小的聽聽嗎？」小橘子雙爪合十，眼睛裡閃爍著哀求的光芒。

如果這招用在凡人身上，估計命都願意獻上來，只可惜這招是用在同類身上，所以一點都不管用，黑貓甩了一個尾巴直接回窩裡睡覺去了。

小橘子眼看沒效果，也不敢繼續追著問，卑微地說道：「那大人……你能讓我去吃點貓糧嗎？我一整晚都沒吃過東西呢。」

「嗯。」

這個字剛蹦出來，小橘子已經如離弦的箭一般飛快地跑到廚房，熟練地扒拉開櫃子，把貓糧的袋子咬著拖出來，然後鑽進去大吃特吃！

此時的墨琛已經顧不上那隻橘貓會不會吃太多，一直在思考著今晚發生的事情，同時，也回憶起了那被塵封的、一直不願記起的往事——

那時候蘇雲起還是一隻普通的擁有一雙琥珀色眼睛的黑貓，由於它們都是在槐樹下長大的，加上墨琛比它小，所以它叫大槐，墨琛就叫小槐。它們在這座城裡出生、成長，它們的所有都在這裡。

所以，小槐做出了一個決定：「如果我成仙了，我定會好好守護這裡，就算天下大亂、生靈塗炭，即便是改朝換代，我也會生生世世守著此處。」

「我也是！」大槐走過來坐在它旁邊，陪著它一起在屋頂上俯視著這座城，「我們兄弟一起成仙，一起守城，永遠都不分開！」

殊不知，在成仙的那一天，大槐卻選擇離開這裡，寧可做一名在外流浪的仙者。小槐當時悲痛欲絕，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遭到了背叛，「為什麼？！」

「我要找到恩人，我要在他投胎轉世後找到他，報答他的恩情。」

「那我呢？！你就這麼丟下我嗎？！」

那時候的大槐已經修鍊成人，並將名字改為蘇雲起，身上一襲白衣飄飄，臉上露出柔風掠過湖面那般溫柔的淺笑，「墨琛，你一定會變得比我更加優秀，我相信你能好好守護這座城，實現我們曾經的夢想。」

「一派胡言！」一聲怒吼把小橘子嚇得直接從袋子里滾了出來，以為黑貓氣自己吃太久了，趕忙咬著袋子拖回櫃子里，關上櫃門後前去負荊請罪：「大人！對不起我一時沒控制好……」

「閉嘴！」

小橘子立刻閉上嘴，怯怯地觀察著黑貓的表情，感覺大人今天心情特別糟糕啊，到底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它好奇到心裡直癢癢！

「竟然為了這種人跟我決裂……」黑貓心裡充滿了不甘與憤怒，隨後開始覺得自己可笑，為了這麼久遠的事情來發怒，它早就已經忘了蘇雲起這個名字，從那天看著對方拂袖而去的那一刻，它就已經沒有這個兄弟了。

另一邊的蘇雲起已經把人送回了家裡，這裡的房子可比余然的簡陋太多，牆壁和地板都在滲著水，空間狹窄得只夠放下一張床，衛生間還要跑出去上，洗澡的地方更不用說了。但是這一切徐智都沒有跟任何人說過，哪怕是余然，也沒說過。

當初蘇雲起把喝醉的人送回來，第一次看到這個地方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徐智竟然會如此清貧，明明每個月的工資足夠租下一個不錯的公寓房，為何要在此地屈就？

他把人小心地放到床上，看著對方脖子上還布滿了黑色的脈絡，像是已經習慣了如何處置，微微抬起對方的下巴，低頭吻上了那雙緊閉著的唇。

那黑色的脈絡迅速匯聚在一起，源源不斷地進入蘇雲起的口中，直到完全消失。他慢慢離開了對方的唇，緊皺著眉頭努力消化剛才那些鬼魅之氣。

他發現得太晚了，這些鬼魅已經根植於徐智的身體里汲取著營養，由於這些鬼魅都是同生共體，若是強行拔出，肯定會讓對方喪命的。所以他不得不把一部分鬼魅納入口中，讓它們在自己身體里寄生，等徐智身體里的鬼魅徹底被轉移到自己身上之後，再施法把它們引出來徹底消除。

這一招風險太大，他甚至不敢告訴墨琛，哪怕他知道對方其實能幫助自己，但是他欠下的債太多了，他想自己動手解決，把這些債，一筆一筆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