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遲硯自認最狼狽的時刻，就是那天發燒，迷迷糊糊的在那本莊重嚴肅的數學卷的函數題空白的答題部位，畫了一張江慕硯拎著琴譜離去的身影。

太離譜了，他哪怕不會真的全部把題做完，也不至於這樣侮辱題。

他甩了甩沉重的腦袋，還是去了辦公室打算跟班導請假。

老張出奇的不在。

遲硯在任何人面前都是高高冷冷的、不苟言笑的，可偏偏此刻的辦公室里，居然有江慕硯，這個時候不是午休時間嗎？

他現在臉色蒼白，眼底發青，整個人就憔悴的樣子，遲硯覺得自己太倒霉了，誰都喜歡光鮮華麗的，怎麼偏偏自己這個模樣被看到了，這下他在江慕硯心裡的形象，豈不是大打折扣了？

遲硯丟下下午不來上課的話，飛快的退出辦公室，可是頭太暈了，他不得不倚著牆頓了頓，以防等會下樓梯會摔倒。

江慕硯衝出辦公室，四下無人的走廊里張望著，一副失神的樣子盯著空空蕩盪的樓梯。

真是可惜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不接近他一下嗎？

「喂！」遲硯出聲，有些難堪的別過臉去，傻不傻啊，就在旁邊都看不到啊，給他機會他不中用啊！

江慕硯有些錯愕，也有驚喜，他的手動一動卻又收了回去，禮貌而又疏遠，遲硯有點綳不住偽裝的笑意，高嶺之花到底是他還是自己？一時之間竟無法釐清。

「你……」

「頭暈。」遲硯沒能撐住，他微微前傾，不出意外江慕硯會接住他吧？畢竟他們班女生都公認的江慕硯性格好啊什麼的，雖然現在看來虛構成分明顯超標。

天知道，江慕硯慌的都不知道哪只手來接住他，雙手快過大腦的直接抱住了遲硯，體溫滾燙，灼的他整個人跟著一起發熱。

遲硯尚有一絲意識，那胸膛，心跳也太快了吧。

得逞。

在醫務室打點滴悠悠轉醒的遲硯又眯上了眼睛，江慕硯在看著他？

遲硯合上眼睛，忍不住的想要笑，其實，這個人也還算好吧？

畢竟，剛剛的公主抱可是實打實的……

這樣愜意的時刻總是過的非常的快，醫務室的老師開始趕人了，催著江慕硯趕緊回到教室去，留在這裡也沒用，別想平白無故的偷懶。

「幫我帶本書吧！」

遲硯開口，追人家，至少讓人家看出自己的心意吧？他的書桌上，那套明顯難度加大的數學卷上，函數空白處畫了的那畫，自己燒的那麼迷迷糊糊還畫下的畫。

「啊？」

「我坐在第四列第三行，就桌子上放的那本。」遲硯補充道，眸光清澈，哪裡有一絲一毫和老師們對線時的冷酷。

當遲硯看到江慕硯拿來的是高數書後，眉角一挑，像是有點氣又有點好笑，不是很想要這一本。

江慕硯看起來有些慌，額前的碎發翹起來一角，微卷的頭髮總是使他看起來中二的叛逆感，彷彿下一秒江慕硯會給他搖個花手一般。

遲硯揮去腦海里不太正經的想法，對面人遞書過來的時候與自己保持著距離，有些可愛，分明是統一的校服外套，偏偏只有江慕硯穿著，讓他覺得很帥。

「謝謝。」

「不、不客氣。我先上課去了。」江慕硯垂著眸，沒什麼情緒。

「三班不如二班的，來二班，我教你啊！」遲硯溫溫柔柔的笑了下，據說這對女生殺傷力挺大的，不知道對男生是否一樣。

「上課去了。」

靠！遲硯憤恨！他就不該信那些整天沒事就瞎說的女生，江慕硯看了他的笑，直接跑了！

直接跑的那種！

果然是自己太丑了嗎？

這不應該啊！自己能有多醜？

5.

月考結束了，重新分班也結束了。

遲硯指尖轉著筆，江慕硯最終還是去了三班，自己都勸他了，他居然還是去了三班！遲硯決定寫套五三經典題型的化學卷子冷靜一下，暫時的忘記愛情的不順暢。

「遲硯，我和你換個位置吧！我在那邊坐的，有點散光，我們倆換換。」安皓春打斷了他的快樂。

安皓春座位靠著走廊和窗，坐久了，的確對眼睛不好。

遲硯想了想，拎著自己不沉的書桌，痛快的和安皓春交換了位置。好嘛，這位置，看黑板反光，白天壓根就不知道黑板上寫的啥。

反正他也不看！遲硯也沒再計較，繼續快樂寫題。

班級里鬧哄哄的，他只當充耳不聞，其實一心沉在學習里，比做什麼都更能覺得快樂，沒什麼事能比自己決定自己前程更有意義的事了。

如果他不喜歡江慕硯的話。

遲硯兀自沉默，雖然他大多數時間都是沉默的。

前程與愛情，他都想要。

「遲硯，下課啦！請你吃食堂以表換位感激之情！」安皓春真覺得遲硯挺好一個人，二話不說換了位，希望自己兄弟真的有機會能追到人家吧！

「做題，你自己去吧。」遲硯頭也沒抬。

「好吧。」安皓春遭到拒絕，真心疼江慕硯，看，這不是自己不助攻，這壓根就叫不動。

期中考試後，遲硯喜提「學神」之稱，除語文、英語等主觀因素較多的科目輕微扣分外，其餘滿分，榮獲年級第一，與第二名相差八十多分。

校長驚了，年級主任也驚了，任課老師更是驚了：不是，我課堂上他就沒聽過啊！這我還怎麼教學生，他們會覺得不聽課照樣第一啊！

「早知道我就不學了！」

「嗯？」

「人家二班的遲硯，不聽課，課上小動作，看閑書，照樣第一！」

「啊？」

「我覺得我也行！下次試一試裸考！」

「人家是因為都會做，你會嗎？」

「啊這？」

遲硯在學校又火了，這次張老師給他打好了草稿去國旗下講話，讓他務必照著念，不要自己發揮、添油加醋。

是一篇中規中矩的演講稿，遲硯面無表情且沒得感情的照著讀了一遍，終於被放過了。

學校里喜歡遲硯的小女生又多了起來，什麼「願得學神心，考場不分離」、「一起進步一起成長一起擦出愛的火花」一堆的土味表白情書，看的遲硯都快吐了，這也真是個人才！

同桌是位清秀的女孩子，戲謔的看著遲硯被情書里的語病氣的臉都黑了，不由得笑成了個表情包。

「遲硯，我看你這麼困擾。」

「嗯？」

「不如就讓我收了你吧！」女生輕輕眨眼，給了遲硯一個wink。

「想得美。」

遲硯把那堆情書整理好，放在窗檯上，他主要修改了明顯的語病，希望這些同學能改改，不要隨便學別人寫情書表白，學渣，連情書都是不配寫的。

「誒誒誒你瞧瞧你這態度，也就老張慣著你！」

女生笑的聯合前後桌把遲硯貶低了一頓，遲硯聽著嘰嘰喳喳煩死了，索性假裝聽不見看書，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還有顏如玉！

6.

遲硯雖然貪睡，但從來不會去跟室友一同起床搶著洗漱，每每提前六七分鐘，在一幫大男人奮勇爭奪水龍頭之前退出戰場，早點去教室背單詞，背文法。

清晨的太陽完全的露出臉來，陽光泛黃，冰冷的灑落人間，一絲溫度都沒有，吸入鼻腔的儘是涼意。

凜冬將至啊！

遲硯看著一如既往的空蕩走廊，都四分之三了，他學期末能兵不血刃的追到江慕硯嗎？

太懸了。

當他說出「我喜歡你」這句話，卻不能得到肯定的答案，那他豈不是太失敗了？

學神一生的滑鐵盧啊！

遲硯搖搖頭，把所有的不切實際的設想拋出腦內，踏上最後一步台階，拐進三樓，窗檯邊那道熟悉的身影，漸而遠去。

江慕硯！

遲硯想追上去，可走廊里過分安靜了，任何一點沉重些的腳步聲彷彿都會驚醒清晨的教學樓，而且他，也沒有任何理由能追上去。

自己的位置上放置著尚且冒著熱氣的早餐，白麵包子和牛奶。

7.

難得的體育課，可這冷颼颼的，同學們又不禁想罵娘，還不如回教室上數學課。

冷風毫不留情的呼過眾人的臉，凍的他們直哆嗦。

「江慕硯在追你。」

安皓春直接明了的出賣了自己的兄弟，畢竟遲硯在他眼裡，只是學習技能點滿了，情商可能不足以提出來說一說。

遲硯白凈的臉被冷風吹的泛紅，內心卻炸起煙花，真的假的，江慕硯在追他？不是…就挺突然的。

安皓春見遲硯怔住一言不發，以為自己嚇到了遲硯，畢竟男同竟是我兄弟，給誰誰不吃驚？

「江慕硯我國小同學，幾乎看著長大的，他人挺好的，你最近的早餐都是他買的。」安皓春繼續努力，嗐！誰讓自己那個悶葫蘆兄弟偏偏看上這種學神人物，自己不助攻還能靠誰？

「他……」早餐的事遲硯是知道的，他甚至留了便籤條寫自己要吃什麼，江慕硯有時候會照著買，有時候會隨便買。

「就開學典禮時候，在你上台發言前彈鋼琴那個男生，頭髮偏棕色，有點卷的。」

遲硯聽著他說，頭髮被吹亂，在安皓春眼裡顯得更沒情商了。

「我記得。」

「你給他點機會吧。」

「嗯，好。」遲硯點頭，可不就是給了機會了。

「那上周發的那本數學習題能借我抄嗎？」安皓春一本正經的模樣問著遲硯。

「自己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