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裏海仙山的時光總是那樣靜謐美好，好像連時光都不讓打擾。

而且奇怪的是，在山上我更願意看書一些，這些書不像凡間那樣厚重，在手裡拿著比幾張紙片重不了多少，但內容很豐富，有些極品的書籍甚至是以影像展示的，簡直比現代科技還高級。

因為情仙最主要的修鍊還是透過幫別人牽線搭橋實現的，所以沒有實質性的對象，修鍊什麼的只能說是杯水車薪，因而在山上我其實就是在修養，像最低級的仙靈一般吸收吸神樹的靈氣而已。

我醒來的當天，裏海又進來了一群小仙靈，其中朝邑也在。

好像我每次回來，師父都會讓她們進來，就連朝邑也說，每次裏海仙門大開的時候，她們就知道是我回來了。

日子彷彿又回到最初在裏海的時光，無憂無慮，輕鬆愜意，還有這麼仙的師父相伴，確是理想中的神仙生活。

裏海有一個蒼霞亭，臨崖而建，亭旁有兩株極高大的松柏，並排長在崖邊上，我剛看到的時候就興緻勃勃在樹間搭了個鞦韆，一盪整個人就被拋到懸崖外，置身於崖底雲海翻騰的霧氣中，腳下就是萬丈深淵，說不出驚險刺激，雖然當了仙，但是恐高症仍然不允許我頻繁地做這麼驚險的活動，就拆了做成一個吊床，雖然睡在崖邊，但有了鞦韆的襯托，也不覺得有多危險了，因為是從凡間尋來的布匹做的，質量跟不上，沒睡幾次就壞了，原本想著下次找個結實點的布重新弄一下，但一到凡間就忘幹凈了，然而今日去亭里閑逛，居然發現吊床還在，而且繩索銀光閃閃，如銀練般纏繞在粗壯的樹身上，

我不由驚喜萬分，幾步跑了過去，近看才發現真的是木床懸空，比我隨便用布一紮可高級多了，空間不大不小正合適，上面還鋪著雪白的柔軟的毯子。

我迫不及待地躺上去，瞬間被一股溫和的暖氣包裹，在被寒濕霧氣包圍崖邊竟一絲冷氣都感受不到。

是師父做的嗎？

我舒服地閉上眼睛，正想著待會兒一定要去跟師父親自道謝，冷不丁從旁邊冒出一個腦袋來，伴隨著「哈！」一聲，驚得我差點從吊床上摔下來。

等我看清那人，一邊拍著胸口一邊嗔道：「小螞蟻，我差點被你嚇死！你不是去修鍊了嗎？」

朝邑嘻嘻笑著：「今日比較順利，牽了兩個就回來了，也算完成今日的目標了，再者仙尊說了，讓我們多陪陪你，就算今日沒去修鍊仙尊也不會怪罪的。」

「啊，你們每天都有任務嗎？」

「那是自然，但凡成為裏海界的仙靈，每日都要去修鍊的，最低的標準是兩個，不過這並不是仙尊規定的，是我們自己給自己定的目標，如果太少的話就會被淘汰，那之前的修行算是白費了，我還算比較懶的，兩個保底，多的一天能牽六七十個呢！」

「六七十個！？」這下我真的躺不住了，翻身起來，目瞪口呆道：「騙人吧！一天六七十個，怎麼可能！還是人嗎，哦不，還是仙靈嗎！？」

「說起來誰也不信，但情緣錄的記載又不會造假，每天情緣錄都會顯示每個仙靈牽的姻緣數量，月亮，你都不看的嗎？」

聽到這，我的臉瞬間紅了，我豈止沒看，我都不曉得有這個東西！如果真像朝邑說的那樣，每日里都有記載，那我豈不是丟臉丟大發了？

一想到這，不止臉，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每個仙靈都有一個靈蝶，靈蝶可以用來傳信，也可以查看情緣錄的信息，吶，就是這個。」

還沒等我拒絕，朝邑就從小指戴的戒指里召喚出一隻透明的靈蝶，靈蝶抖出一片碎光後一張情緣錄果然落了下來，我尷尬地被她熱情地拉過去看，一眼瞥過去果然看見上面列滿了名字，一眼掃過去都是不認識的，竟也像個榜單一樣從高到低排列，跟那成績單呀簡直一模一樣，一看我就更心虛了，覺得自己沒臉看，又忍不住好奇：

「你看呀，月亮，第一個是總的數目，就是成為裏海界的仙靈後一共處理的情事，後面是每日的數目。」

「咦，它怎麼一直在變動？」

「每次記錄都會變動呀，哎，月亮，話說我從來沒在上面看到你的名字欸，難不成你們在另一個名單里？也是，你們身份與我們是不同的，不在一起也是正常.....」

這名單長得嚇人，一個個看過去幾天估計都看不完，找我的話，估計要從末尾找，當然這種自取其辱的話我是不會主動說的，心下暗戳戳地發誓，等我好了每天也幹個百八十個，彌補自己荒廢的時光，重拾裏海仙的臉面。

想到這，我信心大振，羞恥感褪去不少，指著排名第一的那個名字道：「雪妝，這個名字蠻好聽哎，就是她一天牽六七十個嗎？」

「是呀，就是她，超級厲害！剛修成仙靈不久就把原本的第一名遠遠甩開了。」

我一瞧，第一名和第二名差距確實頗大，不由好奇道：「她原身是什麼精，這般勤奮，她這次來了嗎？」

朝邑一下子忸怩起來，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看著她的表情，不由更加好奇——這個問題有什麼為難的？難不成她像阮闌一樣是只狐狸修成掌情的仙靈？

朝邑居然像做賊一樣，望瞭望四周才對我附耳道：「她啊，她的原身比較.....少，是褚曼青。」

「儲曼青？那是什麼，我都沒聽過。」

「月亮你小聲點，仙尊可不喜歡聽到這個名字。」

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我不由也低聲道：「師父不喜歡儲曼青還是雪妝？」

「要是不喜歡，肯定都不喜歡啦，每次仙尊召我們上山，都會派人給出一份名單，而每次名單里都沒有她，其實雪妝人挺好的，就是出身.....雪妝是自古以來儲曼青族出的第一位仙靈。」

哎喲，我還不知道仙界還有鄙視出身的，八卦之魂迅速燃了起來：「這儲曼青是什麼？為什麼她們這麼難修鍊？師父又為什麼這麼不喜歡她們？」

「儲曼青是一種花，世間的花大多是綠葉紅花，儲曼青卻通體都是似綠的青色，才有了這個名字，最初因為特別，所以被凡人引以為奇花，後來人們發現，養了儲曼青的地方其他植物慢慢衰敗死去，最後連雜草都不能存活，所以儲曼青又被稱為嫉妒之花，沒有人願意再養它，最後也只能在遠離人居的荒山上才能發現它的身影，一座山上只要長了儲曼青，那其他植物便沒有生存的空間了，更絕的是，儲曼青中只要有一株長到百年以上，它就會.....」

就會怎樣？

我正聽得津津有味，見她突然不說了，不由用眼神催促她，她卻不看我，往蒼霞亭的方向望去，我最不能聽得一半的話，不由拽拽她的衣袖：「就會怎樣啊？啊？你說完呀小螞蟻！」

「就會吞噬同族。」

一個清冽如酒的聲音穿過層層高山霧氣傳到我的耳中，我猛然轉頭看去，果然見蒼霞亭中靜坐著一個紅衣仙人。

我天，師父什麼時候來的！我趕緊跟朝邑下了吊床到亭內朝師父問安，這時候我才記起朝邑說的師父不喜歡聽到儲曼青，心下不免又有些忐忑，好在師父並沒有說什麼，只是問我這幾日恢復得怎麼樣了，我回答後師父就沒再說話了，亭內只余山風吹過山林的聲響。

我早已習慣師父的安靜，撿起一本書坐在一邊看，朝邑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只能學著我的樣子也小心從桌上拿起一本書坐到我旁邊。

亭對面，雲海霧氣起伏中，一條長到似乎沒有盡頭的寒石階路隱隱綽綽浮現，那是孽海情天路，是凡人唯一可以進山的地方。

偶一抬頭，看到此路，心裡突然湧起一陣異樣的情緒——這是凡人求緣之路，前世的王晴是否也曾走過這條路為他和聶琴聲定下來世的姻緣呢？

我的思緒正在翻飛，師父突然道：「過幾天就是月圓，在那之前處理掉吧。」

我愣了一下，點頭道：「好的，師父。」

裏海九州臉上仍然沒有任何錶情，放下手中的茶杯便走了，朝邑慌忙起身相送，等看不見裏海九州的身影，這才好奇地問道：

「月亮，仙尊剛剛說處理掉什麼？」

「沒什麼，就是去砍掉一個人的情樹。」

我輕輕地說，頭突然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