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將這個感受告知之後，整個大理寺都開始嚴防死守起來，每個街道基本都安插了眼線，連高鶴忠都重拾自己神棍的身份，上街來充當眼線。

但就這麼嚴防死守之下，秋娘還是一眨眼丟了。連小霧跟李君蘭都沒有察覺到她是怎麼不見的。

好在此前李君蘭就擔心會發生這種事，在秋娘身上下了追蹤之物，小霧順著就直接追蹤了過去。

李君蘭回了大理寺一趟，喊上了顧棋語和一部分官員，然後沿著小霧留下的記號，也一路追了出去。

結果最後只看見小霧一個人，皺眉站在郊外山林的一顆樹下，抬頭看著掛在樹梢上的荷包。

那裡面就是李君蘭下的追蹤粉，用一種特殊的蟲子可以追蹤到，小霧一路追過來，發現只有這個荷包，而看不見其他人。

「糟糕，被發現了嗎？」李君蘭眉頭緊蹙，「秋娘會不會有危險？」

「他如果要剖秋娘，一解開衣服，必然會發現秋娘肚子是假的。」顧棋語出聲安慰他，「不一定會殺秋娘，別著急，冷靜。我爹他們也有自己的法子找。」

「嗯。」李君蘭應了一聲，過來撲在他懷裡靠著他的肩喘了口氣，「秋娘要是再出事……我原諒不了自己。」

「沒事的，秋娘一定沒事的。」顧棋語摟著他安撫著。

他其實自己也很擔心，秋娘是他當妹妹養這麼多年的小姑娘，萬一真的出點什麼事，他不敢去想。

小霧取下了那個荷包，朝著李君蘭微微一頷首，又繼續追蹤起來。

天色就在這彷彿無止境的尋覓中慢慢變沉。夕陽落下，黑夜吞噬而來。

小霧一個人搜了郊外幾乎半座山，才終於找到了秋娘的衣服碎片。

看來她之前確實被帶來了這片山林，但這會兒已經被轉移走了，繼續追下去小霧也判斷不了方向，只能看看顧辭文他們那邊有沒有什麼成果。

一行人返程回京，正好跟帶隊出來的顧辭文撞上。

甫一碰面，顧辭文便直接命令：「阿語帶人走西邊商道，一旦遇到遊民，全部抓起。」

顧棋語頷首應下，點了幾個人便走。

「君蘭先跟著我們一起。」顧辭文朝他招招手，繼續待著人走。

李君蘭追上他的腳步，微微皺眉的問他：「爹是找到秋娘的下落了嗎？」

「跟老高研究了一下，找到可能的剖腹地點，打算全部搜一遍。」顧辭文應了一身，帶著他走了一段，又吩咐道，「君蘭，你帶人從這直走，也是遇到遊民直接抓起來。」

「明白。」李君蘭應了一聲，喊上小霧，又隨便點了兩個大理寺的官員，就這麼按照顧辭文的指示離開。

李君蘭一路走下去，都沒有看見其他人，倒是在一個岔道口，跟顧棋語撞上了，兩人相顧無言了一下，明顯都是毫無收穫。

那便只能等顧辭文的消息了。

一群人在這個岔道口焦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突然，夜空一枚信號彈點燃。

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後頗具默契的朝著信號彈升起的方向一起奔去。

那是一個開闢在深山老林里的小木屋，被顧辭文帶的火把點得燈火通明。

柳琯已經被俘，一副神志恍惚的模樣。顧辭文手裡抱著一個孩子，眉頭皺得很深。

周圍另外一個官員也抱著一個孩子，確實一臉嫌棄的表情，又不敢放手。

「爹。」顧棋語深呼吸了一下平靜心情，然後湊了上去。

顧辭文抱在懷裡的孩子睡得很平靜，只是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的樣子。

李君蘭則是好奇的去看了另外一個孩子一眼，一湊近便嗅到一股腐臭味道，熏得他差點吐出來。

在看著和裹在襁褓里的，都不能被稱之嬰兒，亂呼呼的一堆肉掛著骨頭上，全都腐敗了。為了遮掩腐敗的氣息，還放了香囊在襁褓里。

兩種味道一雜糅，熏得人簡直神志不清。

李君蘭敬而遠之的後退了幾步，抬手往鼻子面前扇風，希望自己快點遺忘這股味道。

「大人，沒找到甄邱，只尋到了顧小姐。」

搜查木屋的人魚貫而出，面色都不太好。

「秋娘怎麼了？」顧棋語有點不好的預感，跟李君蘭互望了一眼。

「顧小姐她……」報告的人顯得非常遲疑。

李君蘭沒等他們說下去，直接搶了一個火把闖進了屋子，顧棋語也緊隨其後，跟著一起來找秋娘。

一進門是一個祭壇，層層疊疊擺了幾十個竹婁，全都散發這腐臭的氣味。

兩人捏著鼻子，找旁邊房間。第一間裡面全是書櫃，書本丟得亂七八糟的。後面兩間是空房子，有血跡和刑具，不排除是之前關押過孕婦。

到最後一間房，便滿是刀具和一張石台。秋娘睡在石台上，衣服都還是完整的。

「秋娘？」李君蘭喊了一句，走上前，把她從石台上抱了下來。

秋娘臉色緋紅，身上露出的皮膚泛著大片紅疹，都已經紅得發黑起來，脖子上有掐痕，已經全部淤青。

「秋娘！」李君蘭驚慌的喊著她，「秋娘！」

顧棋語頓過來，拉著秋娘的手探了一下脈搏，但是什麼都沒有摸到。他微微一怔，又伸手去探脖子上的脈搏，依舊沒有探到。

李君蘭看著他一系列動作，也伸手嘆了一下秋娘的鼻息。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

「秋娘！」李君蘭抱著她嘶吼起來。

顧棋語一下感覺有些乏力，看著秋娘這幅模樣，眉頭緊皺：「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甄邱沒有得手，秋娘為什麼會死？他給秋娘下了什麼藥？卿叔！卿叔——」顧棋語跌跌撞撞的跑出門要找雪卿，卻發現雪卿根本沒來。

他一下跌在地上，感覺已經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

顧辭文看了他一眼，把懷裡的孩子交給其他人，然後吩咐這人去找甄邱。

這一次不能在放過他了。

小霧直接過來扶了一把顧棋語，把他從木屋扶了出來，然後進去找李君蘭。

他抱著秋娘的屍體，在哪哭得快喘不上氣來。小霧皺眉喊了他兩句，得不到回應，便直接一擊手刀將他劈暈，然後連他帶秋娘一起摟在懷裡帶出來。

顧辭文過來幫忙抱走了秋娘，臉色很沉，眸子也一片深沉。

「我帶著姑娘先回去。」小霧將李君蘭橫抱起來，對著顧辭文低了低頭，「而後來接少爺和小姐。」

顧辭文輕輕頷首。

大理寺的人搜遍了周圍的密林，終於是將甄邱逮住，他也是一副瘋癲模樣，身上都是被林子的荊棘劃拉出來的傷口。

顧辭文看了他一眼，咬牙低吼了一句：「甄邱！你他娘的還算個大夫嗎？啊！你對得起師父的教導和柳氏的栽培嗎！」

甄邱看了他一眼，呵呵的笑了一聲，吼了一句回來：「我算個什麼大夫？我連自己的妻兒都救不了！我還算個什麼大夫！」

顧辭文偏頭不再看他，冷聲道：「帶走。」

沒等小霧過來，他就扶著兒子，抱著已經失去的養女，落在隊伍的最後面，在這無邊的夜色里，慢慢的走著。

「是我的錯……」顧辭文閉了閉眼，憋回眼角的一滴淚，「是我的錯……」

走回城門的時候，小霧便駕著車過來的，顧辭文只把顧棋語交給她，然後自己抱著秋娘回了大理寺，喊雪卿過來驗屍。

雪卿看見秋娘這幅模樣，也是呼吸一窒，焦急的過來把脈，把不到脈搏又把她從顧棋語懷裡抱過去，放到了解剖床上，俯身聽她心跳。

沒有心跳，也沒有呼吸，甚至身體都已經涼了。

他一下也有些站不穩，扶著床沿，抬眸看著顧辭文，顫抖著唇：「怎、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弄清她的死因。」顧辭文仰頭閉著眼，卻還是忍不全淚，細小的淚滴從眼角滑落，順著他已經開始蒼老的面龐滑落，「找到原因，然後找到解救的辦法……」

「她已經死了，找到解救了辦法又能怎麼樣？」雪卿低吼了一句。

「……然後，記下來。」顧辭文睜眼看他，眼圈一片發紅，「以免後續再有其他人出現她這種情況，你手足無措。」

雪卿微微一愣，冷靜下來：「你知道她這是什麼情況？」

「應該是過敏。」顧辭文聲音有些發啞，「也就是對某種物品不耐受，一碰便會出現各種反應，甚至死亡。秋娘身上那些紅疹，應該就是這個原因。」

雪卿又去看了秋娘，小心的剝開她的衣服，發現她真的滿身都是這種紅疹，大部分都已經發烏了。

「我從來不知道她有過敏的東西。」顧辭文的聲音抖了抖，「能查出來是什麼原因導致的嗎？」

「我儘力。」雪卿抿唇，開始小心的把秋娘從衣服里剝出來。

她腹上的偽裝還是自己幫她綁上的，甚至還有一絲沒有完全散去的體溫。

雪卿小心的把她抱出來，看著她身邊那大片大片的紅斑，實在沒忍住眼淚：「怎麼會弄成這樣……她死的時候，得有多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