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幫我給孩子起個名字吧……」林妙兒靠在李君蘭懷裡，聲音低微得幾乎聽不輕。

她距離的呼吸著，腹部被打開的傷口在瘋狂的往外涌著血。雪卿用了一把銀針過來封住血脈，卻無濟於事。

「妙兒……」李君蘭把她抱進在懷裡，靠著她的頭。

「師兄……你把我解開好不好……」林妙兒低聲道，聲音因為疼痛整個都在發顫。

李君蘭看著綁住她手臂的布條，伸手一用力，全部撕碎了。林妙兒的手腕全是被布條勒出來的淤痕，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孩子……給我抱抱……」她顫巍巍的伸著手，去夠被穩婆抱在懷裡的孩子。

穩婆連忙就把孩子抱了過來，小心的先遞給了李君蘭。他接過孩子，小心的摟著遞給林妙兒，將孩子的重量全都自己托住。

「她是不是長得很像冬冬？」林妙兒看了孩子一眼，又問了一句。

剛出生的孩子整個都是皺成一團的，根本看不出來像誰。李君蘭把孩子讓穩婆抱走，然後努力的擠出笑來看她：「是，很像。」

「師兄……別哭了，妙兒這不是沒事嗎？」林妙兒抬手撫在他臉上，小心的抹掉了他眼角的淚。

「妙兒……」

因為一直在出血，雪卿不能縫合傷口，已經滿頭都是汗了。

猩紅的血液將整個床鋪都染上了顏色，觸目所及全都是紅彤彤的一片，令人暈眩。

李君蘭摟著林妙兒，不敢哭，又根本止不住眼淚，只能昂著頭，不讓眼淚掉到她臉上。

「師兄……妙兒有點困了……」林妙兒拽著他的袖子，冰涼的指尖觸在了他的手臂上。

「別睡妙兒……」李君蘭啞著聲音開口，「你陪師兄說說話，別睡……」

「我就睡一會兒……睡醒了……就沒事了……」林妙兒輕輕地笑了一下，「妙兒身上好疼……等妙兒睡醒了……師兄帶妙兒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妙兒，別睡……」李君蘭低聲哭出來，嗓音啞得厲害，「別睡，師兄求你了……」

「顧先生……」林妙兒又去看臉色蒼白的雪卿，朝他虛弱的伸了伸手，「顧先生……」

「怎麼了，林姑娘？」雪卿應了她一聲，聲音也是一片沙啞。他吞了吞口水，抬手用袖子抹去了自己額角的汗，努力的朝著林妙兒笑了一下。

「我還是喜歡……你叫我祝夫人……」林妙兒低低的笑了一下。

「祝夫人，還有什麼吩咐嗎？」雪卿應了一聲。

「謝謝……顧先生……」林妙兒喘了口氣，「真的……謝謝您。」

「夫人保留一點體力，堅持住。」雪卿朝她笑了笑，繼續想辦法來止住她腹中湧出來的鮮血。

「師兄……這孩子……就交給你了……」林妙兒扒拉著李君蘭的手，輕輕的握住，「師兄……」

「妙兒，別睡……」李君蘭反握緊她的手，擱在頰邊，輕輕蹭了蹭，「師兄答應你……等你身子恢復了，帶你去吃遍整個京城好不好？」

「好啊……」林妙兒閉著眼，輕輕的笑起來，靠在他懷裡，呼吸都慢慢的平緩了下來，「師兄……我想回去看冬冬……我想他了……」

「好，師兄帶你回去，等你坐完月子，師兄就帶你回去……」

「我真的好睏……我就睡一會兒……一小會兒……」

「妙兒，別睡……妙兒！」

林妙兒靠在他懷裡，呼吸越來越輕微，張嘴似乎還想回應他，卻已經沒了力氣。

雪卿還在努力止血，血流的速度已經越來越慢，越來越緩，他找到了所有的出血點，用金針封住，直到血流全部止住。

但林妙兒也已經失去了聲息。

李君蘭抱著她已經發冷的身體，啞著嗓子，泣不成聲。

雪卿跌坐在了床邊腳踏，滿手都是血，他也不在意，就這撐住了額頭，啞著嗓子：「對不起……對不起……」

「不是叔的錯。」李君蘭抖著聲音，輕輕的回應了一句，把林妙兒摟進在懷裡，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著她，彷彿這樣就能把她從沉眠中喚醒一般。

雪卿靠在床沿的，倒在血泊里，喘著氣：「我以為沒問題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李君蘭沒有話回答，只是靜默的抱著林妙兒，任由自己的眼淚低落下來，想連綿不絕的秋雨一般，將整個大地的色彩洗去。

穩婆抱著孩子看了他們一會兒，輕輕嘆著走出來，看著在外面焦急等待的顧棋語，把孩子抱給了他，啞著聲音對他道：「是個女兒，快些找個奶娘來喂她，孩子太小，不好養活。」

顧棋語微微一愣，小心的接過孩子，有些手足無措。還是緒瑂過來接過了孩子，輕輕嘆了一聲：「我來吧，老大。」

「多謝。」顧棋語朝他微微頷首，也闖進了產房裡。

一進來就是濃厚的血腥味，熏得人有些反胃。他看見了趴在床沿的雪卿，還有坐在床上死死摟著林妙兒不撒手的李君蘭。

林妙兒臉色灰白，被李君蘭摟著，毫無生機。

「君蘭……卿叔？」顧棋語抖抖唇，低低喊了一句。

雪卿抬眸望了他一眼，又疲憊的閉上了眼：「阿語，把公主帶走。」

顧棋語稍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李君蘭，便小心的靠近過來，輕輕的摟過他：「君蘭？」

「為什麼……」李君蘭倒在他懷裡，低吼出來一句，「為什麼！」

顧棋語只覺得心疼，也不知道該用什麼話來安慰，只好小心翼翼的伸手攬住他，將他懷裡的林妙兒剝了出來，再將他將床上拉起。

李君蘭沒怎麼反抗，像是已經沒有了力氣一般，倒靠在他懷裡，任由他將自己抱起。

「卿叔……你沒事吧？」顧棋語橫抱起來李君蘭，又看了一眼坐在腳踏靠著床沿的雪卿。

雪卿搖搖頭：「我沒什麼事，有些累了，歇會兒就好。」

「那我先送君蘭回家。」

「嗯。」

顧棋語抱著李君蘭離開大理寺的這點兒時間，他就已經昏睡了過去。把他抱上馬車之後，顧棋語小心的碰了碰他的額頭，果然是燒起來了。

這一段時間因為壓力太重，李君蘭似乎一直在生病，養好了又病，養好了又病，斷斷續續無休無止。

這麼一下暈過去，顧棋語也不知道是好是壞，只能先把他帶回家，喊人去請大夫過來。

秋娘擔憂的守在李君蘭床邊，顧棋語交代了她兩句，又匆匆忙忙的回了大理寺去找雪卿。

雪卿已經緩了過來，正在偏殿休息，順便擦擦身上沾染的血跡。

「卿叔……」顧棋語過來看見他憔悴的神色，也有些點心疼他，「你還好吧？」

「公主沒事吧？」雪卿抬眸看了他一眼，輕輕勾了下唇角，「我沒事，生離死別看多了，只是累了而已，休息一會兒就好。」

「君蘭發燒了，現在昏睡，我喊人請了大夫。」顧棋語應了一聲，又帶著擔憂問他，「卿叔要不要回家歇一會兒？」

「沒事。」雪卿擺擺手，「你過來是還有什麼事兒嗎？」

「有些擔心卿叔。」顧棋語抿了抿唇，「而且，林姑娘……」

「她的屍身不用查驗，等會兒我去給她縫好，就可以帶走了。」雪卿撐著椅子的扶手，用力的把自己撐起來。

「不用著急的卿叔！」顧棋語趕忙過來扶他坐下，「不著急，我過來把孩子接走……」

「那孩子早產，身體虛弱，找個大夫看著，最好是找有經驗的，可以去求助柳氏。」雪卿倒回椅子里，喘了口氣，抬手撐住自己的額頭，揉了揉額角，「找個奶媽，找有經驗的，身子底子好的。」

「知曉了，卿叔好好休息，有事可以喊緒瑂。」顧棋語掏著自己的手帕，幫雪卿擦了擦鬢角的汗珠。

嬰兒被緒瑂抱著，已經出門找了一個奶媽。他倒是機靈得很，提早就跟周圍打聽過好的奶媽，也早就跟人談好了價錢，直接抱著孩子就過去了。

顧棋語找過來的時候，奶媽正在給孩子餵奶。

這嬰兒不怎麼會吃，奶媽非常耐心的在哄著，小心翼翼的給她喂著。

「老大放心，方媽是宮裡調養出來的奶媽，之前因為不小心吃錯了一味藥，這才被遣出來的。」緒瑂過來跟顧棋語道，「不過老大放心，那都是幾年前的事兒，這幾年方媽一直都在周邊奶些孩子，都沒出過事兒。」

顧棋語鬆了一口氣，朝他笑了笑：「辛苦了。」

「沒事兒。」緒瑂笑了笑，又微微皺了皺眉，「不過老大，這孩子……要怎麼養？」

顧棋語也是微微一愣。

「林姑娘說她是遺腹子，也就是這孩子的父親早就死了，現在林姑娘也……」

顧棋語輕輕笑了一聲：「一個孩子罷了，顧府總不至於養不起的。」

「老大你就不怕別人說閑話麼？」緒瑂湊過來，「林姑娘來的時候，就已經有流言了。」

「愛嘴碎的就讓他們嘴碎去。」顧棋語伸手過來拍了緒瑂一下，「你小子，別這麼八卦行不行。」

「誒。」緒瑂乖乖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