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實驗最初提出是2000年，同年被駁回後便被秘密組織回收改命為「屠神」，實驗室背後是什麼人完全沒有消息。現在林墨繪手中最全面的消息是在這個地方，除了被周森他們查到的這個小實驗室，在某個地方還有另一個。另一個實驗室分支更加隱秘，裡面的試驗品更多。

而實驗室除了背後的主謀，還有四個神秘的高管。這五人現在市面上只傳出兩位的代號：蚩與刑。這次被找到的實驗室，也是一個面臨廢棄的實驗室，裡面已經沒有任何一個管理人員，有的只是被拋棄的試驗品。

「所以最近的瘋人院才是無比紅火，還有護工被發瘋的病人折斷手腳廢掉的，那個瘋人院已經派去很多好手武力鎮壓了。情報現在只能給你這麼多，看在你卷到這裡面不知生死的面上，這次就不收你報酬。」林墨繪掏出一支細煙給自己點上，書生氣的男人拿著煙灰缸站在她身後無言，而她吐出一口霧氣後又緩緩說道：

「明樺，我相信你卷進來的是不難也知道，他能說的也只有早日脫身。你家的人帶來的東西很沉重，你要小心。幫你的人說起來也多，但要用心去分辨，今天你來問我，我也言盡於此，保重。」

有的消息對於通情報的人也是無燈之處，知道本就已是危險之極，再說出去更是將生死放在他人手裡。她言盡於此，我也知所以然「謝謝，你說的已經夠了。我家那個帶來的確實是麻煩，奈何我這人愛惹麻煩。我可沒有什麼推翻實驗室的想法，我想做的只有找回他的曾經還他一個自由不再被人監視的生活。」

離開鴻興樓，已經是下午五點多，夕陽只剩一個紅色邊緣貼在地平線。我的面前是消失殆盡的光亮，背後是稀疏星點的黑夜，我站在明暗交界，冬日冷風刮過耳尖似是刀尖劃開。這地方不偏僻，各異的人走過我身邊，有哭有笑有無奈，或許也有和我一樣糾結的。

我抬腳邁向被淹沒的光，讓自己埋進黑暗，我相信在背後無垠的黑水中會有磷火出現。

家對面搬來個小姑娘，我到家門口時她正在指揮搬家公司幫她搬傢具。我這人不怎麼會聊天，見她忙就覺得還是路過比較好。誰知我剛掏出門鑰匙，就被她拍了一下肩膀：「你好，我叫雲柃。以後就是鄰居啦，還請多多關照啊。」小姑娘像個大學生，大框眼鏡蓋住半張臉，長長的馬尾辮讓人眼前一亮，清爽的女生。她的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手背上還有幾個不明顯的針眼，看來是個護士。

我揚起一個友好的微笑，伸出手「你好啊，我叫明樺。」她點頭稱好，然後就接著招呼工人幫她搬東西，大概是聽到了我的聲音，千古打開門笑著走出來「你回來了。」屋中的熱乎氣讓我覺得身上的毛孔都開了，把手裡的鑰匙揣兜里，和他一起走進去。

千古被麵粉糊的不成人形，鬢角的頭髮都染白，臉上也全是白手印。老媽坐在餐桌旁手速超神的包著不同形狀的餃子，油布上還有幾個奇形怪狀卻挺可愛的餃子，我拿起一個四方形的看著千古「不錯啊，你再多捏幾個折就是小包子，沒看出來這麼好手藝。」

千古羞澀的撓撓頭笑，眨個眼都能看到撲簌簌落下的麵粉，而老媽頭也不抬的接了我的話茬：「小古天資聰慧，心靈手巧的。哪像你，包十個餃子破九個半還有半個不破是粘鍋了，你多跟人家學學。」

老媽看樣子是吃了炮台了，不懟我牙疼。千古遞給我一個餃子皮，想讓我包個出來，見他目光灼灼也不好推脫，笨手笨腳的包了一個不用目測就知道絕對會漏的那種形狀。他笑眯眯的接過去和自己的放在一起，還要擺整齊像是排排坐。老爸拿著湯勺從廚房走出，一個抄手就穩穩端住一盤生餃子走進去，過程一氣呵成。

「這次餃子三鮮的，煮的別太過啊。行了啊，你趕緊調醋汁兒去，別在這搗亂，你再多包幾個咱家今晚就要吃生汆面了。」還想再包一個的我被打手驅趕，只好捂手嚶嚶跑進廚房裡，然後被老爸迎面一湯勺「出去，進來礙手礙腳的。」

大概最歡迎我的就是廁所了吧。抱著這樣的想法，我走向似乎和我一樣孤寂的洗手間，一進門看到鬼瞳正在洗面池前照鏡子戴隱形眼鏡。我倆面面相覷，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卧槽同時說出來，我關上廁所門就把他摁住「你不說實話我今兒就把你腦袋塞馬桶里。」

他也不掙扎，保持著彎腰面沖馬桶的姿勢，樣子很是輕鬆還有種習以為常的感覺：「來串門啊，阿姨說什麼都要留下我吃餃子，恭敬不如從命我噗……」不等他說完話我就把他更往下按了幾分，他見我不信才哎呀出口使巧記脫身說實話：「我就是來看看小古最近好不好，我又不能天天在你家周圍溜達也不能裝監聽器，就用好鄰居的身份來咯。」

一大段話我只聽進耳兩個關鍵點「小古」「監聽器」，好小子，小古我都沒喊過你還敢叫還想安監聽器？我露出一個大概沒有傷害的微笑：「以後再叫他小古我就把你牙拔下來，有什麼事你可以直接問不要來打擾我們。」他的表情很是無所謂，聳肩轉身接著戴上另一個隱形眼鏡說著：「我只是在辦公事，而且好鄰居就是好鄰居，有的事問你不好……畢竟你只是個瞎摻和的局外人而已。」

這人說話喜歡帶著刺，雖不知道他這樣是為了什麼，可是他卻忘記我這個局外人其實是他們現在唯一可以聯繫到千古，不，江亦古的人。聽完這話我本想耍個帥靠在什麼東西上來提升自己的氣場，可我家洗手間牆壁剛被老爸粉刷過，碰一下會蹭到灰。我只好直起腰桿環著雙臂揚下巴讓自己顯得傲氣一點，說話的口氣也變得硬氣一分：

「可你也別忘了，我要是想帶他消失，你們江家再厲害也找不到我們。」這種時候自己一定要不多話要保留這份神秘感，所以我冷哼一聲路過他開門出去，裝作沒看到他突然凌冽的眼睛。千古還在餐桌上努力捏一個燕尾餃子的褶皺，如果沒有門後的那人，這個場面真的很溫馨。

「阿姨我們什麼時候開飯啊，我都聞到香味了。」我走到沙發還沒坐下，鬼瞳就出來看也不看我徑直去了餐廳，我媽放下手中包好的餃子拍拍手大致數數說：「第一鍋已經快好了，洗完手過來吃就行。小古啊，快去洗洗手來吃餃子。」

三鮮餃子的香味主要是鮮，老爸和面時有個訣竅，用泡過海米的水去和面，雖說會破壞一點面的性能，可是煮的時候會帶著淡淡的香味。現在滿屋子都是鮮味，沖著這味道我饒了這個過來蹭飯的鬼瞳。

餃皮半透明狀可以看到裡麵粉紅的蝦米深紅的肉，配上翠綠青筍像是一幅朦朧的畫，鮮鹹與水霧自下而上鑽進眾人的每一個毛孔。千古洗完身上的麵粉坐在我旁邊，明顯對鬼瞳很是躲閃。爸媽坐在我們倆對面，我的左手是鬼瞳，千古想要靠近我卻又怕那樣會很靠近鬼瞳所以坐立不安的像是凳子上有刺。

「別擔心，他不是壞人。」我試圖安慰他，可是他也沖我耳語道「可是你說他腦子有問題不能靠近。」我發誓我沒有笑，畢竟我媽坐在我對面，我暗暗掐自己大腿一把讓自己冷靜「吃飯沒事，別和他聊天就好。」

我倆的竊竊私語配上老爹老媽幾十年來的默契吃餃子法，我在鬼瞳的臉上看到了一種表情，檢討一下就是：我把這頓餃子吃成了狗糧。

吃罷飯，老媽拉著千古去洗碗讓我去送送鬼瞳，走到單元樓外我看到江醫生在路燈下靠著，嘴裡的煙頭忽明忽滅的。他的眼神跳過我看著我旁邊的鬼瞳，而剛才還挺開心的人忽然變得怪怪的，縮手縮腳想從黑影處溜走。

「動一下試試。」他一開口，躡手躡腳的鬼瞳就呈立正狀如同電線桿來到我前面，說話都沒了底氣「哥，回來啦。」哥？這倆怎麼又扯上親戚了，這江家真煩人，派人來都要有親戚。這麼一想，這千古雖說被滅了族，可是遠方親戚肯定也是不少，以後要是認了親還不煩死。

江醫生滅煙冷哼一聲，鬼瞳慫慫的寸過去就差噗通跪下「哥，吃了沒，沒吃回去我給你做。」作為一個局外人，我表示再煩這些神神秘秘的人，可是這戲不能不看啊，我選個比較舒服的站姿等著看後續。

江醫生和鬼瞳看起來確實有點像，就是著眼睛明顯不同。鬼瞳眼睛圓溜溜的看著大大的有點萌的感覺，可是這江醫生一雙狹長的鳳眼，挑個眉都帶著兇巴巴的意味。兩人的嘴倒是一個模子刻出的，目測真的是兄弟。

「你的監視確實做得不露聲色啊，要不要我在門口給你放一掛鞭炮。」這話如刺穿透鬼瞳，他尷尬的揉鼻子解釋道：「我這眼睛也不帶透視啊，這樣是最有效的辦法……」聲音越來越小我站他旁邊都聽不清楚，江醫生不再說什麼，又點燃一根煙轉身走，鬼瞳回頭沖我一笑就跟上去哥長哥短就差捏肩捶腿。

這戲也演完了，我作為看客被主演們撂在千里之外吸夜晚寒風，對這戲的評價就一句：大爺的。翻著白眼走回家門口，發現我家門口的掛畫不知什麼時候換成一張看不出內容的抽象畫，線條像是火焰閃爍，燈影間那火焰似是要奪畫而出。

不得不說，這畫以我現在的心情去看，果真是風翻火焰欲灼人*，奈何牢籠脫不能。

【*號處：「風翻火焰欲灼人」取自白居易《山石榴寄元九》原句：風翻火焰欲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