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能挨到夜裡躺在床上是真不容易，拉著千古把老媽擋在門外說我倆真的困成狗了讓我們睡覺吧，說得口幹舌燥才讓老媽放開把手說了晚安。關門坐在地上我真的不想再動，千古揉著快被老媽捏腫的手腕，哭笑不得的坐在床邊：

「小屠，我有點害怕。」和他在一起這些日子我對幻覺比往常更加習慣，比如我現在又看見他的耳朵疲軟的癱在頭上，尾巴無精打採的垂著。我沖他伸手讓他拉我起來：「怕什麼，我在呢。我媽這人就這樣，你都能習慣我家瘋丫頭，肯定能習慣我媽。明個就好了，今天是瞅著你新鮮。明天和我出去溜達不，你這麼天天在家宅著也不是個事。」

他一聽出門又嘟嘴，我坐他旁邊揉腦袋「我媽家這邊人少，咱們來的時候你要是睜眼就能看見，這小區里空的鬼都不進來。聽我媽說這周圍什麼都有，就是沒人，數的來的鄰居撐死七家。你要是這麼怕出門，我以後要是出門辦事怎麼辦。」

我是個半宅，可是有的事情一處理也是會三四天不著家。以前我大光棍一根，出門一周也不是問題，可現在家裡多這麼萌大個，我怎麼可能放心的背包出門那麼久。他很聽話的去思考這個出不出門的問題，我也不催不問的等他回答，他手指攪著衣服很是認真的想，糾結許久說出門一起走他就去。

我舉雙手雙腳同意一塊出門，就他這樣一萌大個，放他獨自出門搞不好這單元門都沒出去就丟了。見他妥協了，我三兩下換好睡衣給他也找一套出來「就知道你最好了，來來來，睡覺。明天早上咱們一起買早餐去，聽我媽說這門口的豆漿特棒。」

他換睡衣時我在他背後，又看到那脊椎處的編號：Ω07S00BA。黑色的字與傷疤縱橫，讓我覺得有些不安。07後面是否有08，那前面呢？還有多少像他一樣的人，那些被抓進去的人，是不是還有跑出來的人。

Ω……這個符號在很久以前我在一份不知名的報告上看到過，可是那報告是有人讓死黨幫忙轉交的，現在想也想不出所以然來。仔細回憶回憶，那份報告好像說的是什麼能力高低以為標記。

「小屠，睡嗎？」千古打斷我的思路，看他已經穿好睡衣抱著被子看我，我也就點頭和他一起鑽進被子。他枕著我媽不知什麼時候買回來的大紅枕頭，散開的頭髮都湊到了我這邊。或許是這幾天事情多，他就算是再忘得一幹二凈，心裡也吃了重。他背對著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倆背對背的睡著，聽呼吸聲我就知道他沒睡著，而我腦子裡也是混混沌沌不知如何是好。我的臉正對著窗戶，窗外因為月光有點亮亮的，卻被窗簾堵個嚴實，老媽調的花紋真是有品位，不知道的以為群魔亂舞呢。我也不知道自己看著多久，反正是沒有一絲睡意，想要翻身的時候，千古從背後抱住我聲音悶悶的問：

「我以前，是不是個壞人啊。」他說話中不像是以前那樣帶著委屈或懵懵懂懂，這句話說得無比肯定，可是明顯帶著哭腔。我最受不了他這樣，但是這種情況也不能再說什麼，因為我對他的從前真的比他還糊塗。他靠著回憶能有一些了解，而我只能靠他說，百分之八十靠猜。

我沒有回身，只是抬手握住他的手「別胡思亂想，你從前要是個壞人那才好，我也不是什麼好人，咱倆這不是湊一對啊。」我發誓，這話是真心的，當然除了那句我不是什麼好人。他的身子明顯僵住，好一會才用種古怪的腔調對我說：「湊一對……是為什麼。」

他雖然什麼都忘了，但是他的感情沒有缺失。他對我的依賴與信任源自哪裡我不知道，可是我知道他的喜歡。那種像是個小孩子一樣見到自己喜歡的人羞澀卻不想放手，只好像塊牛皮糖粘著他，被討厭也好被嫌棄也好，就是想死死粘著。我知道那種感覺，誰還沒個曾經啊。

我不想辜負他，與他這麼久也很喜歡他，但現在不能說透的就是那份危險與未知的組織。我怕我現在和他在一起，未來要面對的是最痛苦的分離。該怎麼做，怎麼做才是最好的，我的內心也在掙扎。是灑脫的接受還是現在這樣能悠著來就悠著來，我清楚這兩種選擇的背後會是什麼樣的結果。灑脫接受我會更明白他的愛，與他更加親近，可是我要如履薄冰步步為營，鬼瞳那邊也好神秘組織那邊也好，哪一方對他都是不定數。

可是悠著來，我就可以在某一個不可控制的情況下脫身而出，像個沒事人一般將自己撇得一幹二凈。只是將這個信任我的人再次推回無邊的黑暗，或許再也不會出現他可以託付的人，他會被那個組織帶回去，在不為人知的地方受到更大的傷害。他已是滿身傷痕，誰會忍心讓他再受傷害。

可是不論想多少，我都無法回答他的問什麼。這個問題很難，因為我的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對所有事情的看法與思考再次改變。信任是把雙刃劍，信的輕，風或許就吹散了；信的重，崩潰的剎那會什麼都沒有。

他抱著我，又問了一次為什麼，這次他的語調帶著焦急。我選擇了模稜兩可的答案，轉身與他面對面，輕輕吻了他的額頭「因為你信任我，因為你只有我。」因為你的信任我或許在未來的苦難來臨時不會放手，因為你只有我或許在某一時刻我會狠心推你離開我的生活。

對不起。我抱著他在心中不住念著，他聽不到我的歉意，可是他開心我剛才的回答，靠在我的肩窩沉沉睡去。對不起，我在一條岔路口，等著哪邊值得我去我才會走，可能我選擇的那邊會沒有你。

我輾轉難眠，在千古熟睡後起身去客廳喝水，發現老媽和老爸都坐在沙發上，似乎是一直在等我。坐過去看著他們，老媽笑眯眯的遞給我水「我看出你的迷失與糾結，很難抉擇吧。」是啊，很難，難到我不敢去抉擇。我沒有說話，卻被老媽摸頭「明優是個未知數，咱們一直知道。可你不一樣，你的愛恨都在眼睛裡。他的經歷媽不會強迫你說，可是要記住，未來與明天哪一個先來都是無法確定的，如果你真的覺得不能放開，那就接受。」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們相信你會處理得很好。明樺，抉擇只能看你自己。千古是個好孩子，他的曾經擋不住他那份心底的善良，他看著你的眼神是真的，你的也是。」

她總是能一眼看穿我，我只得對他們笑卻張不開口，坐在那裡的老爸站起來拍拍我的肩，順便牽著媽打算回卧室「只要你不後悔，那就不會有錯。」

是啊，不論什麼選擇，到最後我都能知道自己是對是錯。我這人可是個隨性的人，怎麼會被麻煩困住。有點豁然開朗的感覺，心裡突然很開心，幹掉杯中的水我直接回了卧室，千古抱著被子睡得正好。

天應該剛蒙蒙亮，我媽就帶著鬧鈴來到我倆的卧室，嚇得千古咣嘰抱著被子摔在地上眼淚都快出來了。我記得我不比她睡得早，為什麼我還在困成狗的時候她可以那麼精神。我倆完全沒有開口問幹啥的機會，我就被老媽踹下床然後看著她扶起千古還給揉頭毛，我裹緊自己的小被子。

「賴什麼床啊，多大人了還賴床，滾出去買豆漿去。」老媽白我一眼，轉頭就給千古拉好衣領笑得開心「千古啊，阿姨給你蒸包子好不好，還是想吃別的。早上冷就不和他出去買豆漿了啊，和阿姨一起做早飯好不好。」

我他媽絕對不是親生的，爬起來打算換衣服就被靠過來的千古抓住，他看著老媽說話聲音糯糯的「我和小屠出去……昨天說好的。」這才是真愛啊！老媽聽到千古的話就是個笑「好，穿暖和啊，阿姨前幾天剛織的圍巾記得圍上啊，外頭冷。」

無言以對，無話可說。我覺得我還不如小區里那幾條流浪狗被我媽關懷的好，和千古一起走在路上，他死死拉著我手靠緊我，不過這次不閉眼睛。這裡人是真少，整個小區死氣沉沉的沒個生活的氣息，不過養寵物的人倒是不少，路過三棟單元樓，至少從我旁邊跑過去七八隻帶鏈子的狗。

千古睜開眼看這裡害怕是肯定有的，但是看起來好奇更多。左顧右盼的看的嗨，在一個拐彎的時候他停下來，讓我看對面一樓門口的花圃。花圃在冬天全是黃土，而花圃里站著個人，黑衣黑褲黑帽子的站在那端個杯子。

「早上好啊~」

不是鬼瞳還能是誰，這人動作怎麼這麼快。他沖我和千古打了招呼就進屋，我拉著千古就走「和他少說話啊，他腦子有毛病。」當然，這句話只是我的誣陷而已，可是千古相信啊。

真是不敢相信他就這麼堂而皇之的找來，可是他的地址是我給他的，希望那一撥人沒這麼快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