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朝熙再睜眼時已是第二天早上。

坐他床邊陪他的呂聰正打著遊戲，感覺到床上有動靜，抬目瞄了一眼：「醒啦，感覺如何？你不是對鳳梨過敏嗎？怎麼昨天的鳳梨蛋糕還啃了一塊半。」

「忘了。」周朝熙實在回憶不起那蛋糕的口味，反倒是夢裡的話語記得清晰。

「對了，幫我請假了嗎？」周朝熙下意識問了一句。

「放心吧，今天放假。」呂聰結束一場遊戲，看看吊瓶的藥液，再說道：「昨晚不是一大群烏鴉聚在後山嗎，嗚哇嗚哇的叫，整個北宿區沒一個能安眠，學生向學校反映後校方就派安保過去檢查，他們判斷那些烏鴉有攻擊性，學校就決定今天休假，讓我們這些靠近後山的宿舍人員緊急撤離，給校方幾天時間處理，這不，麟仔和康總幫咱搬東西去國交了。」

「行。」周朝熙欣慰地閉眼。

「呵，不過您放心，今天的課推到周六補。」呂聰疲憊地嘆氣，語氣里皆是對學校如此雞賊的不滿。

周朝熙無言，眉頭一抬，深深吸氣，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聽聞此事的抗拒。

「你要不要吃點什麼？」呂聰見對面床鋪有家屬帶來早餐，才從閑聊中抽身。

「我想喝點小米粥。」

「行。」呂聰打開外賣軟體快速地點好兩人所需。

「你昨晚夢見啥了？」點完早餐，一段靜默後，呂聰想到周朝熙昏睡時的夢話。

「你一直喊爹，我們幾個都應不過來。」

「……」周朝熙沖他翻白眼：「你們也就在佔人便宜這點有出息。」

「聰少，你覺得人會有前生嗎？」周朝熙耳邊沒有雜音，總算能靜下來想這件事。

「哈？什麼，什麼意思？」呂聰有點慌，這位哥怎麼開始思考這種問題了。

周朝熙不知道怎麼回答，但呂聰能自己接話：「你這麼問，難道和你的夢有關？」

「我夢到有人追殺我和我爹娘，他們喊我爹『周太傅』或者『周忠衍』……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在哪兒聽過。」

見周朝熙認真陳述，呂聰也不亂打趣，稍加思索便頓悟：「周忠衍！後吳第一文師！」

呂聰這學期修讀的歷史課正巧在討論歷史上幾個特殊的王朝，周忠衍所在的後吳就是其中之一。

「西元413年，周忠衍輔佐景宣帝宇文玉建立後吳，但在六年後，兩人的治國理念產生極大差異，周太傅主張平內安邦，景宣帝主張廣拓疆域，聽不得逆言的景宣帝一氣之下將周太傅貶謫到濘州，之後，景宣帝只接受與自己理念相似的官員進諫，因此引發了『青門之變』，既太子泓篡位，可這太子泓也是個坑貨，被抓後要斬首，臨死前誣陷篡位之計是周太傅教他的，於是老糊塗的皇帝就真派人去追捕周太傅，後者在逃亡路上不忍污名便跳崖自盡以證清白……」呂聰科普起歷史，言語中無不是困惑與惋惜。

「後來呢？」周朝熙知道的後吳只是國中教科書上的一句「西元410年起，天下大亂，土地割裂，建立數朝數國，其中，後吳所建的肅明城便是如今的博物院。」

「景宣帝駕崩，被他趕出皇宮長大的皇子——宇文晤即位，後吳第二任也是最後一任皇帝，在位期間的功過和他老爸比起來，不能說毫不相幹，只能說一模一樣……」

呂聰話音剛落，手機鈴聲搶先響起，他接上電話，留下一句「我去拿外賣」便走開。

周忠衍……

周朝熙默讀著這個名字，之後接他話的是他自己的手機鈴聲。

周朝熙看見來電顯示，清了清嗓子再出聲：「喂？」

「你們學校什麼情況！你沒事吧？」對面的環境很嘈雜，女聲顯得微弱且細柔。

「沒事，好得很。」周朝熙沒料到烏鴉匯聚這事居然鬧得這麼大，連外市的都知道了。

「你別騙我啊，我可是時刻留意你們校官網的，據說那些烏鴉有攻擊性，你可小心點，學校安排你們搬哪住就好好獃著，把東西都帶齊了，沒啥事就不要回北宿區。」

「知道了。」周朝熙見吊瓶的藥液將見底，忙說道：「你忙你的吧，我都聽見有人喊你去工作了。我很好，你也要注意身體。」

對面答應下來。

「和誰打電話啊，女朋友？」看見藥液見底而走近護士攀談道。

「我姐，在外跑劇組呢。」

「大明星啊。」

「是啊，最近很火的那部《安然無恙》里有她的名字。」

「是嗎，她演誰？」

「她是場記。」

「是嗎？有這個角色？」

「有的，她叫周晨雪，可以多加註意，指不定以後就出名了。」周朝熙笑道。

護士應和著，但也不細聊。

周朝熙放下手機，總算可以回歸現實的他才醒悟自己很久沒和家人聯繫了，他看了眼掛鐘，這個點，他老爸應該沒空，但可以發簡訊，只是他短暫地想了一段又一段，覺得給老爸的簡訊不用那麼矯情，可他又說不出其他，索性又像往常一樣，起了念頭，又沒了興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