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雪卿突然回來，顧棋語匆匆忙忙去找吳舜麟，正巧撞上他們又帶回來一個孕婦屍首。

還是老樣子，肚子被剖開，取走了孩子。

聽說雪卿回來，顧辭文當即就讓兒子把他喊回來。吳舜麟也就順手回去翻起了雪卿的假條，然後給他銷假。

緒瑂還是好奇的湊到顧棋語身邊，小聲問他：「這位顧大人看起來地位好高啊。」

顧棋語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嘆氣道：「想問他身世你就直說行不行？」

「那不是怕老大你生氣嗎。」緒瑂笑起來。

正巧李君蘭也好奇的湊過來，他就幹脆帶著兩人到了一旁內堂候著，順便講講這位叔叔。

雪卿是個孤兒，和顧辭文一樣，都是被楚丞相收養長大的。與顧辭文不同的是，他不愛鑽研那些「正經事」，偏對些「歪門邪道」感興趣。正經的醫術他不學，什麼旁門左道都非要沾一點。

楚丞相當年寵他們，也由著他們去闖去鬧，出了事有他給兜底，倒也一直沒什麼大問題。

後來，京城忽然爆發了一場瘟疫，朝中太醫全部束手無策，朝廷廣招大夫，什麼小魚小蝦的都來湊一波熱鬧，在哪濫竽充數，寄希望渾水摸魚個什麼成就出來。

眼瞅京城就封閉了，人人自危。到處都橫陳著病死的屍首，連皇宮都不少人染了病。

賢帝但是也甚是驚恐，甚至計劃要出逃。

當時雪卿在大理寺其實連個職位都沒有，掛在還是卿正的楚丞相名下，只是說試探的要去治一治這瘟疫。

楚丞相也是真放心他去，還背後支撐他各種藥材。結果居然還真就讓他搗鼓出了治療的藥方，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將整個京城救下。

賢帝本來要賞賜，但雪卿沒要，他就上大理寺討了個仵作的職務，繼續自己「邪門歪道」的研究。

但也得益於次，很多稀奇古怪的死屍都被他找出了死因，從而協助破案。

那一段時間，少卿顧辭文，仵作雪卿，簡直是大理寺的傳奇。

可惜傳奇沒有多久，天下四亂。

後來平定之後，顧辭文為了庇護宋薇兒娶她為妻，雪卿也不知道為何，更改了自己的戶籍，加了個顧姓上去。

顧棋語記得自己小時候，這個叔叔經常來家裡，跟父母關係也很好。可是後來，突然有天，這個叔叔就不見了。

他爹說叔叔是出去幹活兒了，幹完就回來。

結果這一走就十多年，杳無音信。顧棋語都差點快忘記這個叔叔的存在了。

緒瑂聽完，一臉驚詫的表情，去看了看正在跟顧辭文講話的雪卿：「那他這長得也太年輕了吧……駐顏有術？」

顧棋語也皺了皺眉，表示想不通。

雪卿比他爹小，但也只小幾個月，沒道理容貌還跟十多年前一樣絲毫未變。真的只是駐顏有術而已嗎？

他們在這邊閑聊的功夫，雪卿已經把孕婦的屍體查探了一遍，搖搖頭，說找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顧辭文也只是清淡的嗯了一聲，然後朝他笑笑，問他晚上要不要來家裡吃飯。

雪卿笑著直接應下，順便拍拍手過來找顧棋語。

「卿叔。」顧棋語很自覺的迎上去。

「我聽說你都成親了啊？」雪卿問。

「昂。」顧棋語點點頭，去看了一眼李君蘭。

他抱著手臂，挑著抹清淡的笑，朝著雪卿微微頷首。

「你……是不是孤煙的徒弟來著？」雪卿看著他，微微皺了下眉。

李君蘭倒是一愣，抬手給他行了個禮：「是，前輩認識我家師父？」

「算不上認識，他跟我求過藥。」雪卿笑了笑，「我見過你，但你可能沒什麼印象吧。」

「想來是我那時候太小了吧。」李君蘭低眉頷首的應了一聲。

「這次的事有點大。」雪卿帶著淡淡的笑，伸手過來拍了拍顧棋語的頭，「怕是有得忙了。」

「爹不讓我摻和。」顧棋語低聲道。

「你是大理寺的人，他是刑部的，怎麼管你？」雪卿笑了一聲。

顧棋語一愣：「誒？」

「我們得離開京城去查查。」雪卿壓低了嗓音，「這肯定不是一起。」

「前輩，借一步說話。」李君蘭忽然打斷他們的交流，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一行人又挪去了後院，尋了間小店。緒瑂跟個店小二似的笑呵呵的給他們沏茶續水，然後乖乖站在了顧棋語身邊。

李君蘭將小霧之前查到的事又跟雪卿講了一遍，還有自己捋出來的一點時間線，以及柳氏醫館的不對勁。

雪卿沉吟著聽完，反問了他一句：「你覺得柳氏醫館嫌疑最大？」

「嗯。」李君蘭點點頭。

「可就算是他們做的，證據呢？」雪卿問。

李君蘭一愣。

「你的直覺很準確，文哥也覺得柳氏，但找不到證據。」雪卿道，「沒有證據，就算我們知道是他們殺，也沒有辦法對他們怎麼樣。」

李君蘭眉頭緊蹙。

「那卿叔是要我們去查證據？」顧棋語反應過來，「我爹他們是個明面上的幌子！」

「聰明。」雪卿笑了起來，「我們假定這事就是柳氏做的，那麼多失蹤的孕婦，總該有個地方放著，屍體沒有找全，說明不是所有人都死了。」

顧棋語領悟過來：「所以要找到他們藏人的地方。」

李君蘭也抬手撐著自己下巴，思索著：「可他們抓孕婦剖腹取子是因為什麼？」

顧棋語也一下陷入了沉思。

殺人總歸是有個動機的，尤其是現在這種，明顯是針對孕婦，而且還是她們腹中的孩子，可孕婦們彼此之間並沒有什麼關聯。

不是情殺，不是仇殺，那麼這些人的是什麼？

「你們知不知道，巫術？」雪卿問了一句。

顧棋語一愣，李君蘭倒是微微皺眉應了聲：「巫蠱之術？咒人的？」

「不是不是，不是那種，巫是跟神靈通話，透過獻祭祭品給神靈，然後獲取自己需要的東西，據說還能起死回生。」緒瑂插了一句嘴，引得眾人側目，他又磕巴了一下，支吾道，「小、小人平日里就愛這些志怪奇談……聽得多了，就知道了。」

「還有這種事？」顧棋語皺眉。

「愚昧之談罷了。」雪卿淡淡笑了笑，又輕輕嘆了嘆，「但也不是完全無用的。」

「還真有？」顧棋語愣住。

雪卿搖搖頭：「是巫醫，我接觸過，治病確實有一套，這無關緊要，你們剛才也聽這位小兄弟說的了，巫有起死回生的說法。」

「小人叫緒瑂。」緒瑂陪著一臉笑，低聲自我介紹了一句。

「你覺得，柳氏是在用巫術要復活什麼人？」李君蘭反應很快。

雪卿點頭：「我曾經聽過這麼一種巫術，獻祭一百個新生嬰兒，能復活自己胎死腹中的孩子。」

「用一百個孩子還一個孩子？」顧棋語驚愕，「這麼不公平的嗎？」

「起死回生，沒有公平可言。」雪卿道，「不過這城中案子跟我所知的也有不同。」

「因為我們這案子，都是孕婦被剖腹取子？」李君蘭問。

「嗯。」雪卿點頭，「還無法判定就是這個目的，但也是一個調查方向。」

「知道了。」顧棋語點點頭，又扭頭看緒瑂，「既然你對這些事感興趣，你就帶人去查查，這一年來有沒有所謂的『巫』進京。」

「得令。」緒瑂應下，又叮囑一句，「不過老大，昨天又有倆報案說孕婦走失的，您家那小姑娘仔細點看著啊。」

雪卿聽見他這話，好奇的看向顧棋語：「喲，你這都要當爹了？」

「不是不是。」顧棋語慌張回答，「不是我的孩子。」

雪卿眉頭一挑。

「是我師妹，來找我的。」李君蘭輕輕笑了笑，「她丈夫病逝了，孤苦無依的，便到我身邊來養胎。」

「哦。」雪卿一副恍然的表情。

顧棋語頗為無奈的嘆了一聲，起身給雪卿正式的行了個禮，然後把李君蘭拉了過來，摟在懷裡，介紹道：「卿叔，正式介紹一下，這就是您侄媳婦，李君蘭。」

雪卿正在喝水，聞言一口水噴了出來，嗆咳起來，臉都憋紅了：「啊？」

緒瑂窩心的給他遞上手帕，順便幫他順順氣：「這位是歸寧長公主的女兒。」

雪卿緩了過來，疑惑的看了李君蘭一眼：「女兒？」

「咳。」李君蘭輕咳了兩聲，把顧棋語推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也給雪卿行了個禮，「君蘭見過叔叔。」

「受不起。」雪卿抬手過來扶住他，「你好歹也是個郡主，金枝玉葉了，我受不起這個禮。」

「沒定封號。」李君蘭笑了一聲，「估計也是不想認我吧。」

雪卿拍了拍他的肩，附身湊近過來，在他耳邊低聲道：「你是男子吧？」

李君蘭嗆了一下，低低應了一聲：「是……」

「阿語知道麼？」雪卿又問。

李君蘭：「……」他可能不知道嗎？！

雖然心下腹誹，但他還是啞著聲音應了一句：「他知道。」

「祝你們福祉。」雪卿煞有介事的抱過他拍了拍背。

李君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