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顧棋語早上睡醒的時候，李君蘭又不在房裡，但他也習慣了這種早上看不見枕邊人的日子，自己抱著被子又眯了一會兒，才慢騰騰的爬起來。

廚房已經備好了早飯，他吃飯的時候也沒看見李君蘭，不由得覺得奇怪，便問了一嘴侍候的侍女。

「少夫人去林姑娘那裡了。」侍女道。

顧棋語悶悶的「嗯」了一聲，感覺早飯吃著也不香了，連出門去工作的熱情都沒有了。

等他磨磨蹭蹭的準備出門的時候，正好看見李君蘭牽著自己師妹小心翼翼的也準備出門。

看見他，李君蘭眉角一挑：「你怎麼還在家？不上朝的嗎？」

「常朝我不是必須去的。」顧棋語委屈巴拉的看著他，「你要出門啊？」

「嗯，陪妙兒逛逛。」李君蘭無視了他的表情，輕微頷首，牽著林妙兒繞過他先出門了。

林妙兒回頭看了一眼他，抬手挽住李君蘭的胳膊，笑嘻嘻的低聲問他：「你對顧公子做了什麼？」

「嗯？」李君蘭斜眸看她。

「怎麼給人家欺負成這個樣子了？師兄你收斂一點嘛。」林妙兒擺出一副苦著臉的表情做給他看。

李君蘭失笑：「誰欺負他了啊？」

「誒？」林妙兒眨巴著眼睛。

「好好養你的胎。」李君蘭伸手彈了一下她額頭，眉目之間有些憂愁，「最近有點不安寧，你怎麼偏生這時候過來，在江南待著不好麼？」

「師姐在整頓西子樓，還跟金氏糾纏不休的，說怕驚擾我胎氣。」林妙兒嘟了嘟嘴，「我今年什麼運氣，上哪兒哪兒出事。」

李君蘭愣了愣：「還有哪裡出事了？」

「年初的時候有場小瘟疫，不過被一個大夫壓制了，沒發展起來。」林妙兒說得還挺無所謂，「反正我沒染病，感覺事情也不大。」

「什麼大夫啊，這麼有本事。」李君蘭隨口問了一句。

「是個顧姓大夫，據說在大理寺當過差。」林妙兒也答得挺隨意的。

「那年紀應該挺大了吧？」李君蘭小心的護著她在路上走。

「不，看著才二十多歲的模樣，身邊還帶著個女孩子，喊他爹呢。」林妙兒說得有些起勁，「他還幫冬冬看了看，後來冬冬身體好轉也是多虧了他，可惜……」她聲音又慢慢的弱了下去。

李君蘭輕輕拍了拍她挽著自己的手。

京城的街上向來熱鬧，不過林妙兒揣著個肚子，體能下降了許多，走一段就得找個小攤子歇腳，順便吃點小點心。

林妙兒小時候被餓怕了，長大後嘴就不得空，懷孕之後更甚。

李君蘭怕她這麼胡吃海塞對身體不好，就帶著她順路去了趟柳氏醫館，找大夫給她瞅瞅。

林妙兒在師父身邊被照顧得很好，又有習武的底子，大夫說只要注意運動，略微多吃些也無妨。但切記不可以過油過甜過鹹，也不可過食發物。

李君蘭一一應下，然後帶著林妙兒繼續逛街。

「師兄，有點不對勁哦。」林妙兒走在路上，挽著他的手臂，聲音放得很低。

「嗯？」李君蘭應了一聲。

「可能是我的錯覺吧，我總覺得那大夫盯我肚子的眼神不對勁。」林妙兒抿了抿唇，嘟著嘴，「你們最近在查的事情是不是跟他們有關係啊？」

「妙兒，你千萬小心。」李君蘭擔憂的皺起眉來。

「嗯呢。」林妙兒乖乖應了一聲，挽著他的手晃蕩，「師兄，我想吃糖葫蘆——」

「不行，不能吃山楂。」李君蘭搖頭，又輕輕笑起來，「不過可以買點別的，自己做。」

「好耶！」

因為這倆逛街去了，顧棋語今天就有點心神不寧的，待在大理寺也總在走神。

吳舜麟出去查案了，大理寺需要人坐鎮，他這個少卿不能亂走，簡直給他待鬱悶了。

下午的時候，李君蘭過來了大理寺一趟，他正百無聊賴的吃著午飯，聽說李君蘭過來，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跑出來迎接他。

「幹嘛呢？」李君蘭看著興奮的他，有點好笑，「這麼想我啊？」

顧棋語靜了靜，過來抱住他，埋頭在他懷裡，低低應了一聲：「嗯。」

「午飯吃了麼？」李君蘭很順手的摟住他。

「正在吃。」顧棋語應了一聲，又反問了一句，「你吃了麼。」

「陪妙兒吃了過來的。」李君蘭應了一聲，抬手摸了摸他的頭，「打算抱我多久啊？」

「……君蘭。」顧棋語輕聲喊了他一句。

「我今天帶妙兒去了一趟柳氏醫館。」李君蘭把他從懷裡剝出來，摟著他回了他的小屋子。

「嗯，發現什麼了？」顧棋語應了一聲，回到自己的座位繼續去扒拉自己的午飯。

「她說那大夫看她肚子的目光不對勁。」李君蘭抿著唇，「小霧也說之前的孕婦都去過柳氏醫館。」

「柳氏是京城最大的醫館，出過好多太醫的，很多人都慕名上柳氏問診。」顧棋語抬眸看他，「這點說明不了什麼。」

「總之你多注意。」李君蘭嘆了一聲，又看著他的飯，「吃不下去？」

顧棋語一愣，垂眸：「沒有。」說著，他又扒拉了一口飯。

李君蘭看著他，輕輕笑了一下，挪到了他身邊坐著，換了一雙新筷子來，給他夾菜餵過來：「啊……」

顧棋語躲了一下：「我直接吃……」

「我的職責所在。」李君蘭堅持的舉著筷子。

顧棋語只能張嘴把這一口菜吃下去，慢慢的嚼著。

「怎麼了今天，昨天晚上沒睡好？」李君蘭又去給他夾了一筷子菜，放進了碗里。

被他這麼一提，想到昨天晚上的事，顧棋語不禁臉紅了起來，別開了頭。

「至於嗎？」李君蘭覺得他這個反應特別好玩，就忍不住的想逗逗他，「又不是第一次了，這次做的不是很好麼。」

顧棋語擱下碗，抬手捂臉：「別調戲我了……」

他越是這幅模樣，李君蘭就是想逗他，就整個靠了過來，拉開他的手，抬手捏著他下巴，一點一點的湊近過來。

眼瞅著就親了上去，忽然外面一個官員跑了進來：「少卿，有個人……呃……」他一下愣在門口。

李君蘭偏頭繞過顧棋語看他，笑了一聲，放開了顧棋語：「去忙吧。」

顧棋語捂著臉，都恨不得找個地縫直接鑽進去，強行冷靜了一下，才換過神，跟著這小官員一起走了。

緒瑂候在外院，看見顧棋語出來，便直接迎了上去：「老大，來了個人，拿著我們大理寺的令牌，說是我們的仵作。」

「我們查驗了一下令牌，是真的，但卻從來沒見過這位仵作。問他叫什麼，他說姓顧。」

「我們便按著這個查，大理寺姓顧的仵作還真有一個記載在冊，但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個仵作，叫顧雪卿。」

顧棋語一愣：「誰？」

「顧雪卿。」緒瑂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看著顧棋語，「是不是老大你家人啊？」

顧棋語皺起眉：「卿叔？他回來了？」

「我覺著……這位公子，擔不起這個叔字。」緒瑂抽了抽嘴角，推開了會客廳的門，讓身將端坐其中的青年公子露了出來。

顧棋語抬眸一看，整個愣住。驚愕了好久，才帶著點不敢相信的語調，輕輕出聲：「卿叔？」

坐在會客廳喝茶的人聞聲抬眸望過來一眼，微微蹙了下眉，帶著點兒疑惑出聲：「你是？」

「大理寺少卿，顧棋語。」顧棋語給他行了個禮。

「阿語？！」這人也是一驚，放下茶杯走過來，上下打量著他，又笑起來，「你都長這麼大了啊？」

「昂。」顧棋語應了一聲，又皺起眉，「卿叔，你怎麼一點沒變……」

雪卿微微靜了下，笑了笑：「此事一言難盡，你爹呢？」

「在查案子，卿叔找他有事？」顧棋語應聲。

「沒有。」雪卿笑道，「我如果歸職，找你能辦嗎？」

「啊……」顧棋語一愣，又去喊緒瑂，「小瑂。」

緒瑂一早在核實身份的時候就把當年的立契都翻了出來，這會兒顧棋語一喊，他就把東西全都搬了過來攤好：「這是當年的契約，顧雪卿應邀成為大理寺仵作。這邊是請假條子，寫著因公事外出。」

顧棋語翻著單子，皺了皺眉：「公事外出？卿叔你當年查什麼去了？」

雪卿一臉無奈的笑：「一言難盡。」

「按照規矩，公事外出，只要活著回來述職，都還是大理寺的人。」緒瑂道，又遲疑著，「只是顧公子這……一走十多年的。」

顧棋語也沉默了片刻，嘆了一聲：「卿叔，你這情況太特殊了，得問卿正才行。」

「無妨。」雪卿輕輕笑著，「那我便先回去等消息了。」

「卿叔現在住哪兒？」顧棋語追問了一句。

「還能住哪，自己家啊。」雪卿應了一聲，擺擺手便離開了。

待他走後，緒瑂湊到顧棋語身邊，帶著點不可置信的語調問他：「這正是老大你叔叔？」

「跟我爹沒有血緣關係，他也不姓顧。」顧棋語道。

「誒？」緒瑂一臉八卦表情。

顧棋語推開他湊過來的臉：「別打聽些有的沒的，很閑嗎？」

緒瑂癟癟嘴嘟囔著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