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商人無痕

（一）

五公子正在喝茶，沈煜笑眯眯地走了過去，他的雙腿已然恢復，走路已是沒有問題。

正吃著飯，身旁有人吵鬧了起來，「依我看，不如去投淵政王，在他手底下幹銀錢是不會少的。」

「沈煜那廝一貫心狠手辣，最近也不知又有什麼陰謀了。」

那些人聊著聊著，竟聊到了他頭上。沈煜聽見人說起自己如何心狠手辣，狠毒無情。

他不動聲色，就當不認識沈煜這個人，畢竟他臉皮厚得很。

但很顯然，葉子衿聽不慣這些話，他臉色不好了。葉子衿在桌上留下銀兩，冷聲道，「知秋，我們走。」

五公子喚他知秋，聲音也是好聽的很，沈煜緊跟其後。

客棧里坐著一位客人，他身穿黑色華服，帷帽遮住了他的面容，只見他眼底十分陰鷙。

他見那兩人離開客棧，他跟在後面，「二位公子留步。」

只見一陣風吹起他頭上的面紗，他摘下了頭上的帷帽。這位公子身長八尺，生得英俊，烏黑的黑髮散落在腰間，含笑不露的嘴角，叫人感受出他性格沉穩與老練。

葉子衿不緊不慢地問道，「公子有何事？」

那人輕挑眉目，淺笑吟吟，「鄙人是個商人，從外地來尋親戚，這地方偏土匪很多，不知可否與公子們結伴而行？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沈煜生性多疑，他只覺得此人出現在這裡與他們偶遇，絕不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他立即帶著幾分狐疑上下打量著他，「你說你是個商人？」

墨無痕立即領會了他在懷疑自己，他立馬露出極為無辜的表情，很是委屈沮喪地嘆了口氣，「......鄙人本是帶了商品的，中途馬受驚跑掉了，鄙人實在是怕了土匪，兩位公子都是習武之人，可否將鄙人帶上。」

沈煜心裡是一千個不願意讓他跟他們一起走，他想跟五公子獨處，可這墨衣公子卻賴上了他們。

葉子衿一向是他人有難能幫就幫，沒有多想就答應了，「當然可以。」

「師父還真是見到誰都會搭救，定有不少人對師父芳心暗許罷。」沈煜這話說的極酸。那些人里包括他自己，可葉子衿至今不知情。

沈煜不敢告訴他，從未聽過葉子衿有那斷袖之癖。他也怕葉子衿知道了他對他特殊的感情，會對他退避三舍。

他原以為壽命不多，餘生他只要能留在五公子身邊就滿足了，不敢再有其他的奢望。可眼下葉子衿卻說要救他的性命，他心裡竟有一點死灰復燃了起來。

就當他出神之時，那黑衣人說道，「鄙人姓墨，名無痕，還請問兩位公子高姓大名。」

葉子衿答道，「在下姓葉，家中排行老五，他是我的徒兒。」

沈煜便也說道，「幸會，沈知秋。」他沒說自己是沈煜，畢竟在客棧里他可是略出風頭，他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他竟然如此臭名遠揚了。

墨無痕對葉子衿說，「公子面貌世間少有，我看到您和您身邊這位公子，就知道您一定是蒼穹山的五公子了。五公子風華絕代，不減當年。」

葉子衿見身份被識出，便說，「哪裡，我們師徒二人下山辦事，切莫聲張。」

墨無痕連連點頭，只見他的眼神都亮了，沈煜看出這下子這人是怎麼也趕不走了。

墨無痕丟了馬，附近又沒有驛站。沈煜十分好心地把自己的那匹駿馬讓給了無痕。而自己則有了一個正當理由，心安理得地坐在了葉子衿的馬上，讓葉子衿抱著他。

一路上顛簸勞累，路上正是休息的時候。葉子衿輕倚在樹幹上，他面容清俊，髮絲翩飛，一雙丹鳳眼泛著冰冷的微光。

沈煜給葉子衿遞來水囊，又體貼地幫他擦汗。

葉子衿溫潤的眼裡透著沁人的清冷，他慣來不喜旁人近身，如此親密的舉止與旁人再沒有過。不久前他還對沈煜厭惡至極，可自從他來到蒼穹山，他卻愈發喜愛沈煜。

他對自己體貼備至的模樣，實在讓人無法把他與淵政王身邊陰狠惡毒的第一謀士聯繫在一起。

葉子衿覺得他本性不壞，不知不覺在心裡做了如此偏袒於他的結論。畢竟他沒有什麼防備在自己懷裡大睡的樣子，實在是毫無心機深沉可言。

葉子衿有些無奈，卻也任由他靠在自己的身上，他看著他睡熟的樣子，覺得他有些可愛，便也不忍將他吵醒。

墨無痕在不遠處注視著兩人，他卻莫名地覺得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此二人若說是師父與徒弟，似乎也太為寵溺了些。

（二）

到了客棧落腳。沈煜去找葉子衿時，葉子衿剛好在房裡沐浴，他正欲褪掉衣衫。沈煜好巧不巧地敲門進去，瞧見葉子衿站在浴桶旁。他後背似遠山般挺直，雪色長衫香肩半露，讓他想到了一個詞，便是色若春花。

沈煜有了些反應，他屏住呼吸，心如擂鼓，匆忙地衝出門去，站在外面只覺一陣氣血翻湧。

都是男子，葉子衿並不覺得有什麼難為情。他不能理解，知秋匆匆跑掉的那個樣子。他微皺了眉，上下打量著自己，「難道本尊身上有什麼不妥？"

沈煜正站在走廊還沒緩過神來，腦海里是葉子衿身子的輪廓，那人長身玉立，衣衫襤褸，從容淡定，氣質清華，彷彿落入人間的神袛，尤其是那一雙眼，澄凈的不似凡人。

墨無痕朝這邊走了過來，「沈公子勞煩讓一下，鄙人有事找葉兄。」

沈知秋挑眉，五公子那副樣子豈能讓旁人看到，「五公子正在沐浴，不喜旁人打擾，還請墨公子稍後再來吧。」他刻意加重了旁人兩個字。

墨無痕輕咳了一聲，似有些不好意思，「那我去樓下吃點酒，等葉兄出來。」這人好生自來熟，僅是一面之緣，竟跟五公子稱兄道弟起來了。

沈煜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想他有什麼事只能跟師父說。

晚飯之時，墨無痕渾身酒氣地坐到了他們這桌，他沒話找話地問起了他們此次出來，是要去辦什麼事。

葉子衿便說了他們此行的目的是去尋天山雪蓮，想來一般人也不會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哪知墨無痕聽後卻臉色一變，「這天山雪蓮是千金難求的寶物，也就是當今太後手裡才有一株，還寶貝的一直捨不得用。」

沈煜放下手裡的茶，眸光里劃過了一些什麼。

他朱唇輕啟，似笑非笑，「墨公子，你知道的還真不少，那你知不知道，太後把天山雪蓮藏哪了？」

墨無痕很是羞愧地笑了，他小聲地說，「沈公子，我們做商人的，消息自然是靈通了些。可這隱秘的消息，也只有太後本人知道了。」

葉子衿臉上的冷漠如常，「此行要去寒冰島，前路艱險，葉某就在此與墨公子作別了。」

墨無痕一本正經，很是擔憂地說，「葉兄，不是鄙人誇張，傳聞寒冰島不許外人進入，不然可是格殺勿論。」

葉子衿聽他說話時，臉上絲毫沒有猶豫的神色，他看了一眼沈煜，「那又如何，本尊非要這天山雪蓮不可。」

墨無痕明白了什麼，他笑道，「也是，以五公子的武功，寒冰島取天山雪蓮，如探囊取物。」他這番話說的極為妥帖。

葉子衿才冷靜自若道，「本尊是去求藥。」

沈煜苦笑，以五公子的性格，確實不會直接搶人家的。可大魔頭的東西豈是那麼好求來的？也不知道大魔頭會不會給五公子這個面子了。

「無痕敬五公子一杯，祝五公子馬到成功。也敬沈公子一杯，祝沈公子早日康復！」墨無痕笑得如沐春風。

沈煜臉色卻變了，他拿著酒杯，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墨公子，沈某若是沒記錯，五公子沒對你說過，我們取天山雪蓮是要作何用，你又如何得知沈某身子抱恙呢？」

墨無痕聞言大笑，他竟推脫道，「鄙人醉了！」

次日，墨無痕目送他們二人離開客棧。他在心裡想，寒冰島怕是會有一場惡戰了。

墨無痕身為太後的暗衛，奉太後命令來暗殺沈煜，蒼穹山上守衛嚴密，他一直沒有找到殺他的機會。

而今情勢有變，他倒不想殺他了。

這沈煜還有利用價值，他本想裝作一個商人，埋伏在他身邊。可這沈煜狡詐聰慧，與他相交難免暴露了身份。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盤棋越來越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