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臂被尖利的牙齒狠狠咬住，顧珥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明明已經瘦得皮包骨頭，可還是像一頭小狼崽子般露出那不算鋒利的獠牙。

右臂傳來的隱隱痛楚讓池星連不耐煩地嘖了一聲。

他伸出左手居高臨下地禁錮住顧珥的臉頰。

向內凹陷的臉頰完全只是一層皮肉覆蓋在骨頭上，粗糙不已，沒有光澤。而池星連白皙又肉感的手放在對方的臉頰上像是埋在骷髏里的一塊軟玉，想到這兒，池星連的手不動聲色地稍微鬆了松。

但身體上的疼痛讓池星連無暇顧及其他，他眼神一暗，左手稍稍使力，隨後竟是猛地一掐。

尖利的指甲嵌在身下人沒有多少脂肪的臉頰上，皮肉向內凹的更深，卻沒有流血。

顧珥卻不肯鬆口，那雙隱藏在濕漉而又枯黃長發後的漆黑眼眸死死盯著池星連，那雙眼像是從修羅地獄爬上來，有股滲人的反胃感。

池星連眯眼，不再猶豫，拇指一把鬆開，直直就要搗向那雙黑漆漆的眼。

顧珥像是喪失靈魂般，瞧著那隻在昏黃燈光下散發如瑩瑩白玉般的一雙手越靠越近，虎口處一顆小痣莫名蹦上他的腦海，像一把刀插|進他荒蕪的意識里，罕見地愣了一秒，下一秒顧珥嘴角短暫鬆了一瞬，眼卻是沒躲。

右臂處的疼痛減緩，池星連反應迅速，拇指立刻縮合，左手併攏成掌，輕輕覆蓋在對方的眼皮上，與此同時，右臂向後一縮，從這不要命的狼崽子口中逃開。

「操，你這牙要是再晚松會兒，我這右手臂怕是就不能要了。」

池星連不願再被狼崽子再來上一口，趕忙鬆開手向後退了步。

原本粉|嫩的小半截手臂上赫然出現兩排突出顯眼的牙印，幾處細小的傷口上血液緩慢地向下流淌，順著指尖在鋪滿灰塵的地面灑下。

池星連突然覺得自己被眼前這個小畜生折磨得太過狼狽。

「真他媽想一腳踹死你！」

池星連咒罵道，卻一腳踢在眼前的盤子上，眉宇間帶著怒氣：「快吃完，我好交差！」

盤子落在顧珥面前，而他仍保持那副僵硬痴呆的模樣，沒有生機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池星連的一雙手上。

聽到池星連的話，他仰起頭，眼神空洞，見池星連沒有繼續下一步的動作，大著膽子，上下兩瓣嘴唇張開又合上，這樣來回幾次，才好歹從嗓口裡斷斷續續地傳來嘶啞的聲音。

聲音太輕，又帶著中像是很久沒有浸潤過水的難聽沙啞聲，「你…是誰？」

顧珥像是很不習慣說話，短短三個字的發音顯得格外怪異，話音剛落，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他咳得實在厲害，細小的脖頸上顯得巨大的腦袋來回一喘一喘的，可面色卻不帶半點紅潤，仍是一片營養不良的死青。

池星連覺得他下一秒咳死過去也是有可能的。

『我是你爹』這種不客氣的話終究被他壓了下去，池星連大著膽子站起身，想到自己受傷的右臂，想要給他拍背的念頭一閃而過。

「池星連，給你送飯的。」

顧珥彎著腦袋聽，他聽力似乎不大行，五官扭曲在一起，似乎極力想要表達出疑惑的神情。

池星連只得好脾氣的重複一遍。

顧珥終於聽清了。

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他也從來沒聽說這個名字。

腦子一片混沌的顧珥搞不清自己為什麼會好奇眼前人的名字，可能是相比之前送飯的人，眼前的人很稀罕地對他沒有惡意。

顧珥此時卻沒再思考有關眼前人的事，他餓太久了，胃裡許久沒有食物的飢餓感經常讓他半夜裡捂著肚子睡不著覺，可真當食物被送過來時，顧珥心頭又升騰起一種熟悉的厭惡。

緩緩移開頭，顧珥強迫著自己打開一直蓋在盤子上的餐盤蓋。

裡面赫然躺著兩根完整的香蕉。

這兩根香蕉像是快熟透了，原本青黃的表皮上添上了大片的褐色斑點。

一旁的池星連輕笑一聲，他覺得自己像是多慮了，他原本還會擔心廚房那批人會故意弄點噁心的東西來呢，沒想到他們竟然沒使詐。

這香蕉儘管不能當飯吃，但起碼沒腐爛，吃不死人啊。

池星連的目光全部都放在身前的餐盤上，完全沒有注意到顧珥面無表情的臉。

顧珥頓了頓，隨後伸出手。

枯木般的手背上覆著一層淺淺的皮肉，指尖不像一般人成粉色，反而呈現一種脆弱的透明，因為瘦，手腕處的骨頭嚇人的凸起，池星連甚至懷疑憑著自己現在的身體，是不是稍微使勁就能把這隻手摺斷。

顧珥慢慢伸手，很快，整條手臂完全暴露在了燈光下。

駭人的一幕出現了。

右臂上密密麻麻地儘是針孔。

池星連心底一驚。

他上次遊戲走的是皇子路線，對將軍府的一切都不算了解，更何況顧珥是後修復的主線人物，憑藉著現在的信息量，池星連實在想不明白眼前的孩子到底經歷了什麼。

「嘖，小崽子過得挺慘的啊。」

池星連搖搖頭，語氣中儘是感慨，眼底卻沒什麼真情實感。

這不廢話，他右臂的牙印還沒消呢。

顧珥聽到聲音，卻沒搭理他。

他拿起香蕉，遞到嘴邊，卻不剝皮，直接送到嘴裡，一口咬了下去。

「我去，小崽子你直接就這麼吃下去了！快吐出來！」